如果实行国进民退,内资外资和国有非国有并存、红红火火、世人惊叹的中国互联网业将迅速衰颓,中国的一大块“软实力”将自毁长城。
　　胡锦涛总书记作为中国第一代互联网时代的最高领导人,在2008年以这样言简意赅的精彩表述来首肯互联网独特的社会功能:“互联网已成为思想文化信息的集散地和社会舆论的放大器。”然而笔者最近听闻,有人在打互联网“国进民退”的主意。笔者认为,果如是,我们这个超大型国家发展基于互联网的新经济的一大利器将被卷起刀刃,社会利益多元化背景下官民互动、各界沟通的最佳渠道势将不复存在,以“口中有禾、人皆能言”为基本内涵的和谐社会的建设将受到严重阻碍。
　　近日在文化界受到瞩目的陈冠中先生,是个在华人文化和传媒界见过世面的人物。这位上海出身的香港作家谈及自己为何没有在大陆拓展事业时坦承:“2000年,别人的时代已超越了我们的。我到大陆,是想做一点网站的东西,怎料人家网股也爆了,阿里巴巴和QQ又已经开了,我还能做什么呢?”是啊,2000年的时候,互联网在中国即将走出产业上的低谷,马云、张朝阳、茅道临、丁磊、马化腾等一批民营企业家即将在新媒体搭建的全新的经济、文化和传媒舞台上叱咤风云,而1998年左右起步的中国互联网之所以如此生机勃勃,在“中国崛起”的过程中独领风骚,其实恰恰是得益于改革开放二十年后在所有权和经济管理权方面继续打破国家垄断。没有国家产业政策的对内和对外开放、任由传统的国营模式独揽,这种令陈冠中先生望而却步的局面绝无可能出现。
　　以民营商业模式为主导的中国互联网今天的繁荣,甚至远非老牌欧洲国家所能比拟。笔者去年深秋访问法德两国,顺道考察了法国的互联网业,参观了据说是最被看好的一个新闻网站,该网站总部地处法国政府辟出的一块小型的专门“开发区”,政府的扶持政策是,在税收等方面实行三年优惠,但如果三年不能盈利,则要收回地皮。笔者发现,该网站只有区区30多名专职人员。私下打听的结果是,他们似乎难以实现收支目标,难逃卷铺盖的结局。我不禁感慨,欧美国家网站的工作人员到新浪、搜狐、腾讯的总部参观,一定会被那种巨大的规模、豪华的气派、海量的信息处理和空前的社会影响所震撼。可以说比起中国的门户网站和专业网站,欧洲显然落后于我们不止一个互联网意义上的时代。而我在德国了解的情形与法国相仿。整个大众传媒领域可能是“西强我弱”,但在互联网领域,这种局面似乎并不存在。
　　我在巴黎遇见一位中文很好的女新闻工作者,她的工作主要就是从中国大陆网站上摘编知名或即将知名知识分子的精彩文章,刊登在她所供职的《国际邮报》上,据说这些文章很受法国政治、文化精英界的欢迎,甚至法国最有影响的报纸《世界报》也要靠其子报《国际邮报》提供财务支持。这位女士谈起中国的秦晖、孙立平、贺卫方、张鸣、长平、五岳散人等学者、思想家、时评家如数家珍,却从未谋面,而只是通过互联网神交已久。她的一个愿望是办一个英法德三语网站,向更多的欧洲人介绍中国,但苦于缺乏财力。我对她说,如果在中国,这不算是一件难事,因为互联网已经通过市场化和所有制的多元化解决了资金的问题。
　　其实,中国互联网的繁荣,不仅得益于非国有的门户网站和专业网站的有序竞争,还得益于人民网、新华网等传统媒体派生出来的国有网站的并存,这种百花齐放的局面极大丰富了我们的新闻和信息供应,正如有论者指出,也极大地提高了中国人的智商。我们还不要忘记,人民网的前身人民日报网络报也是使用世界传媒大王默多克的资金创办的。可以想见,如果今天实行国进民退,内资外资和国有非国有并存、红红火火、世人惊叹的中国互联网业将迅速衰颓,政府通过它来“通达社情民意、引导社会热点、疏导公众情绪”(总书记语)也无从谈起,中国的一大块“软实力”将自毁长城。

(作者系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