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失业率连续43个月保持8%以上的纪录终于被终结。根据美国非农就业报告,9月美国失业率意外降至7.8%,创近四年最低水平。然而,就此认为美国就业市场实现逆转恐怕为时过早。
美国就业市场绝没有看起来那么亮丽,整体报告中隐含的就业市场结构性问题依然严重。
首先,非农就业与失业率的背离。根据美国家庭调查(Household
Survey)的统计,相比7月、8月的家庭调查显示美国共丧失31.4万个工作岗位的数据,9月新增87.3万人就业岗位的确太不稳定,也大大超出人们的预期。
其次,9月美国非农就业增长11.4万人,远低于过去3个月平均增长14.6万人的水平。此外,今年4-6月连续三个月非农就业低于预期,6-7月就业增长数据分别下修,说明新创造就业的边际效益在持续减弱。
再次,统计口径有别。从统计角度来看,美国劳工部将失业周期较长仍找不到工作的人——放弃寻找工作者,以及希望获得全职工作但因经济环境而只能从事兼职的从业者排除在官方统计的失业率之外(U3)。包括这两项在内的“广义”失业率(U6)目前还在14.5%以上。
最后,也是最主要原因,是分母的变化。虽然美国整体劳动参与率为63.6%,比8月略升,但美国8月劳动参与率为63.5%,创1981年9月以来最低,社会整体劳动力人口减少36.8万人,更多的人口退出劳动力大军。如果劳动参与率持续降低,未来实现统计学意义上的充分就业似乎并不困难,但这一结果导致居民收入下降从而削减消费支出的作用将长期存在。
金融危机对全球就业市场的冲击远比对经济的冲击更为持久,而各国经济创造就业的能力也受到重创。全球经济“无就业复苏”和“无就业增长”广泛存在,由于后危机阶段产业结构调整而导致的“结构性失业”,以及由于资本有机构成提高或者生产效率提升而导致劳动要素相对过剩所形成的“替代性失业”将是“无就业复苏”最主要的特点。
可以说,“无就业复苏”是包括美国在内的全球经济尤其是发达经济体面临的最大挑战。然而,从更深层次讲,高失业也绝不仅仅是一次经济衰退的影响。事实上,美国当前面临的不仅仅是周期性失业,更是多年来实体经济“转移”导致“去工业化”带来的结构性失业。
美国的结构性失业起始于本世纪初全球化浪潮,加剧于经济大衰退。本世纪初至2007年12月大衰退开始时,美国企业为优化利用全球资源和提高竞争力,加速产业外移和服务外包的步伐。由于缺乏足够规模的新兴产业来吸收那些被削减下来的美国工人,结构性失业开始出现。本世纪以来,美国劳动力规模净扩张为1300多万人,而就业人数净流失100万人。
特别是伴随着美国第二、第三产业结构的演变,美国就业结构及其劳动力的配置也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上世纪80年代以来的三十年间,美国就业人数增长最快的行业,如金融保险地产、商业服务、信息服务、医疗教育等均属服务业,而随着第二产业占GDP的比重由30%以上降到20%左右,美国制造业就业人数一直处于下降通道。制造业所需的非技能劳动力越来越少,对高技能工人的需求越来越大,技能缺口进一步推高了美国失业率。
高失业率的背后凸显出资本与劳动不易调和的矛盾。从20世纪60年代中期至80年代初,美国工业部门生产利用率平均水平为83%左右,而在此后的近30年间,这一指标的平均值下降到80%以下,特别是2000年以来的平均值只有77.6%,是二战以来最低的10年。今年以来,美国产能利用率保持在76.7%左右,这个数据的经济解释意义就是美国实际产出与潜在产出缺口依然较大,整体产能扩张几乎停滞,在没有企业扩大设备和产能投资的情况下,失业率怎么可能大幅下降?
此外,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在给制造业带来更多产值的同时,导致了更少的就业岗位。麦肯锡全球研究所的报告表明,美国制造业产出在1997-2007年每年增长3.9%,而同期劳动生产率每年上升6.8%,于是就业岗位在10年间减少了570万人。从这一角度来说,“无就业复苏”可能是未来美国经济必须面对的一道长期难题。
当前,在经济复苏极度乏力和复苏阶段总需求不足的情况下,企业为了维持利润增长更可能依赖减少劳工成本、提高劳动效率的方式增加单位劳动投入产出。数据显示,2010年全年美国非农业部门劳动生产率提高了3.6%,而同期美国失业率攀升至9.4%的高位。此外,工资报酬也与企业利润有此消彼长的趋势,企业劳动投入减少,但生产率提高使得企业利润逆势增长,而工薪报酬在GDP占比有所下降。“强资本,弱劳动”的现象愈发突出。
因此,美国真实的就业图景绝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乐观,这恐怕也是美联储祭出QE3,并誓言把失业率拉回正常水平的原因。但货币宽松难解结构性问题,美国就业市场的持续复苏仍非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