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航业陷入了腐败案频发的漩涡。继6月9日南航七名中高层管理人员被带走调查后,南航又有两名管理人员被带走调查,随后民航空管局也有一名负责航线时刻审批的处长被调查。而上周四,民航中南地区管理局局长刘亚军撞火车身亡事件,也初步被证实为自杀。
引爆此番民航业大规模反腐行动的导火索,是南航一笔巨额“航权协调费”被审计署发现。其实,在这个看似偶然的因素背后,是民航业寻租空间巨大所引致的必然结果。在民航业内,上游资源配置的行政垄断和下游终端的市场化竞争同时并存,民航体制长期难以理顺,腐败滋生无从避免。以此观之,反腐风暴固然能够彰显民意、惩戒贪官,但并未切中顽疾的“七寸”,对民航业管理体制进行彻底变革才是根本之策。
对民航业内公司而言,航线和时刻资源直接关乎客流量和最终收益,这两者的配置权则收归主管部门所有。而目前市场上的航空公司众多,更加凸显黄金航线和时刻的稀缺性。因此,民航公司之间的竞争最终演绎为对“关键人物”的公关争夺战,各种寻租行为层出不穷,而“航权协调费”恰恰就是管制者的管制租金。这一现象已然成为了民航业内的潜规则,也是让诸多高官在此次反腐风暴中接连落马的主因所在。
其实,对于民航业决策权过于集中的弊病,主管部门也在近年来有所察觉和改进,推进了包括开放市场和规范航权时刻审批制度在内的系列改革。2005年以来,奥凯航空、东星航空、春秋航空等民营航空公司相继成立,市场竞争有了新的参与主体。在事关航权和航线时刻审批方面,有关部门也成立了运输时刻委员会;由私人审批转向公开公示,上网议政;由每年两次的时刻协调会和航线协调会,改为常态化;并且请求纪委参与全过程监督。(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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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网) 但事实表明,这些由民航主管部门自行推动的革新举措并未让“潜规则”淡出市场,反而大有显性化的趋势。有媒体报道,运输时刻委员会的成立虽然将决定权分化到若干人手中,但其实质却是让航公公司的公关对象扩大化了而已,会议的结果取决于会前的“私下活动”而非公开探讨,航班时刻资源逐渐演变成明码标价的交易品,北京一个时刻的“报价”达到了300万元左右。更为重要的是,弊病缠身的管理体制自身封闭了内部变革的可能性,最终导致任何有利于市场化改革的尝试都不了了之。(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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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网) 国内其他行业市场化开放的历史表明,一旦民营资本进入行业竞争之后,行政管制必然逐步向市场规则让步,即便是在钢铁、煤炭等资源型行业也是如此。而国内民航业却与之相反,前些年开始逐步进入的民营航空公司,不仅没有发挥出鲶鱼效应,反而随着鹰联航空、东星航空、奥凯航空的集体败北而逐渐落寞。究其原因,正在于民航业的开放属于典型的“伪开放”。最为典型的一个案例便是,2007年民航局曾呵护五家国有航空公司垄断承运“京沪快线”,将这一国内最热门的航线收入国有航空的囊中,而民营航空却被屏蔽在外,其结果是,伴随“空中快线”的同日开通,京沪两地各家航空公司的票价出现集体上调,对广大乘客的经济利益伤害极大。民营航空公司和外国航空公司往往发现,它们申请航线困难重重,尤其是申请三大城市北京、上海和广州的航线最为艰难。一些民营航空公司接连折翅蓝天,除了内部管理问题外,经营环境有失公平也是其中的一个主因。事实上,国有航空公司凭借人脉优势获取的不仅仅是航权优势,而且还有实打实的财政补贴。在金融危机爆发后的惨淡时期,数家国有航空公司获得了数十亿元的财政补贴,而具体给哪个航空公司补贴多少,根本没有公开化的财务标准和监管标准,更没有财政投入回报的监管约束,完全缺少市场化的考量。在如此恶劣的竞争环境下,民营航空根本就不可能改变既有行政管理体制,或者甘为臣服,或者被振出局,而航空管理体制则越发病入膏肓。
可见,只要包括航线、时刻等航空资源的行政垄断决策局面得不到彻底革新,围绕航空业的各项革新举措就仅仅是止于表面,毫无切实绩效可言。航空业巨大的资金流量与暗箱操作的资源配置方式,为各种寻租铺设了温床。打破行政弊病的要害在于,真正公平地向所有企业开放市场准入、公开透明地推进航线招标、公平合理地分配财政救济资金。随着民营航空公司的壮大,“小政府”格局就会自然呈现,而无需纪检部门过度操心监管了。
(作者系经济学博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