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过去20年,欧美主权债余额每年约增长3%~4%,已超出了这些经济体的GDP增速。日本的情况则更糟糕。如果把中央政府债务分摊到每个国民头上,日美国民人均负债分别为9.9万美元和5.1万美元。假定日美人均年收入为4万~5万美元,储蓄率为10%,则日美国民分别需要工作约20年和10年,才能还得上中央政府的债务,而劳动者的劳动年限通常为30~35年。这显示,即便合并政府和住户部门的资产负债表来考虑问题,“重债富国”的债务是否可持续也令人怀疑。
不仅如此,日美两国中央政府债务由外国人持有的比例分别约为10%和25%,因此日美的债务困局不可能不冲击全球货币体系。从长期看,债务堆砌和老龄化是一枚硬币的两面,若发达国家要负责任地解决债务问题,只能多生孩子晚退休、多储蓄少消费、多创新少福利。从短期看,欧美日均已陷入了零利率加量化宽松的极致状态。按斯密的分类,穷国的债务重组是财政性的破产,而富国的债务重组更倾向于债务货币化的通胀。“富国重债”会是吞噬国际金融大厦的可怕海啸吗?
对全球债务危机其实并不缺乏远见卓识之士,例如早在2001年欧元启动不久,当时的欧盟委员会主席普罗迪便预言:“我确信欧元将迫使我们采纳全新的经济政策工具,现在这个提议在政治上完全不可行,但在某一天将会发生一场危机,那时新的政策工具将被创立。”现在债务缠身的欧元区,的确到了走向更清晰的财政联盟甚至国家邦联的十字路口。
无论全球债务重组前景如何,无论是穷国还是富国率先被债务压迫至国家破产,金融层面能够为债务重组做出的贡献始终是相当有限的。如果债务重组充满不可克服的道德风险,债务或许最终被稀释甚至逃废;如果债务重组能尽量遵从道德,守住人类集体理性的一些底线,那么,国家债务就只能通过国民更长时间的劳动、更节俭和更多储蓄、更富创新和更少政府福利,才能逐步偿还,但这样的希望之光仍然十分渺茫。
中国有古话说: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全球主权债务余额不断积累,本身就反映了人们节俭、勤勉和分享不够,以及奢靡、短视和私欲膨胀的缺陷,反映了全球繁荣的成果未曾有效润泽地球的70多亿人口。如果我们不能珍惜一丝一缕、一饭一黍的点滴积累,那么,最终我们挥霍的是财富,积累的是债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