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国毒品大案:揭开木门中的秘密
    2007-06-25    本报记者:刘振冬    来源:经济参考报

  杭州海关和浙江省公安厅6月25日联合对外宣布:通过国际禁毒合作,中国海关成功破获了迄今为止最大的一起走私毒品安眠酮案件,共查获毒品安眠酮250万片,重达7吨,价值2600万美元,已抓获4名犯罪嫌疑人。
  这起被公安部列为毒品目标案件、被海关总署列为挂牌督办案件的毒品走私大案,涉及中国、南非两国,在中、南警方的通力合作,海关、公安等国内多个部门的协调配合下,历时一年终得以侦破,一条横跨湘、粤、浙三省七市的毒品走私运输渠道被彻底摧毁。近日,记者走访了主办该案的杭州海关下属的金华海关缉私分局,听办案警员讲述了这起跨国毒品大案惊心动魄的侦破故事……

犯罪嫌疑人在把毒品藏匿于木制门的现场

南非警方向中国警方移交毒品样品和案件情况说明档案

南非警方查获藏匿在进口木制门里的毒品现场

中国警方在制毒窝点从制毒机械中仔细取样

320扇木质门有203扇中夹藏有安眠酮

  2006年5月,杭州海关下属金华海关缉私分局获得一条消息:5月中旬,南非警方在中国出口至南非的木质门中查获了一批走私毒品,这批毒品是在浙江金华报关出口到南非的!杭州海关缉私部门马上组织警力对此开展查证,同时迅速地将这一情况向上级部门作了报告,并通过公安部禁毒局的国际合作渠道向南非警方表达了开展国际禁毒合作的意愿。
  很快,南非警方做出积极回应,证实了上述消息:5月10日,南非警方在约翰内斯堡查获了一个由金华出口到南非的集装箱,集装箱中有320扇木质门,其中203扇中夹藏有毒品安眠酮,共计250万片,约7吨,价值约2600万美元。
  一起跨国走私毒品大案由此初露端倪。
  然而面对这样一起毒品已全部在南非、而走私渠道却在中国境内的特殊案件,要侦破它,仅仅依靠某一个国家显得有些势单力薄。经过商议,中、南警方决定携手合作。南非警方负责追查毒品的境外收货方,了解境外走私链条;而中国警方则负责追查并摧毁毒品的境内走私渠道。
  6月6日,一个由浙江省公安厅禁毒总队、杭州海关以及地方公安禁毒部门组成的“666”专案组正式成立。公安部将此案列为年度毒品目标案件,海关总署也将其列为年度督办案件,向国际社会表达了中国打击毒品走私的坚决决心。由于毒品报关地在金华,金华海关缉私分局被确定为该案的主办部门。
  一张中、南警方携手编织的跨国追缉网已然布下!然而问题出现了。此时,距离这数百万片毒品安眠酮走私出境已经过去了3个多月,专案组手头的资料极为有限,对货主、毒品境内运输线路、制毒场所等关键信息均一无所知。应该从哪里入手呢?

神秘年轻人“浮出水面”

  根据南非警方提供的货物出境时的报关单,专案组首先将目光瞄准了货物的仓储、出口报关等环节,连续几天对同一报关行申报出口到南非的同类型货物进行监控,一无所获;排查了货代、报关、仓储、运输等数十名相关人员,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难道狡猾的犯罪分子已经有意识地销毁了所有线索?
  “案件刚开始侦办就碰了个钉子,难免有些影响士气。我就鼓励我们的同志沉住气,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眼睛,只要他干过,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专案组成员、金华海关缉私分局负责人瞿利民回忆起这段日子时说。正当专案组四处走访、苦无头绪之际,一条小小线索引起了海关缉私警察们的注意:有市民称曾在义乌某小区见到过有人搬运大批木质门,时间正是货物出口南非的前夕。
  专案组迅速派人前往义乌,很快找到了线索中大批木质门“现身”的小区某出租屋。通过询问房东和周边群众,海关缉私警察获知:从2005年底开始,就不断有木质门进出这个出租屋的地下室。有群众曾有意购买,却被告知是出口用的,不出售,但从2006年3月份起就很少见到了。据房东回忆,当时来租地下室的是一个姓曾的湖南籍年轻男子。时间、地点都与案件情况十分吻合,专案组初步判定,这个曾某与此案有着重大关联!

细致排查抓捕名单和方案“出炉”

  茫茫人海,那个神秘的年轻人曾某究竟在哪里?而据小区的居民反映,在曾某租住的地下室里,还有几个人经常出现,一个是干瘦的中年男子,另一个是胖胖的年轻人。他们又是谁呢?
  接下来的八九月份,专案组辗转于曾某的老家湖南衡阳以及他经常打工的深圳、珠海等地。通过一段时间细致而艰苦的排查,吴某、“肥昆”、许某进入了警方视线。前两人是曾某在广东打工时认识的工友,与曾某联系密切,而且“肥昆”还留有案底,十分可疑;许某则在2006年初与上述三人联系密切。此后,小区居民通过照片指认,确定吴某正是那个干瘦的中年人,而那个胖胖的年轻人就是“肥昆”!
  好消息不断传来。另一路侦查员从货物报关、出口方向追查,发现了运作出口报关的当事人。他们和吴某在2006年的3月有过密切联系,出口南非的那批货物的报关事项正是由他们负责。至此,专案组基本掌握了几名主要犯罪嫌疑人的作案事实,一份包括有4名嫌疑人的抓捕名单和方案“出炉”了。

涉及七个城市的抓捕大网悄然张开

  抓捕行动前夕,一个大问题出现在了专案组面前:案件深入侦办不可或缺的关键证据——毒品安眠酮已全部在南非。如果不能获取到这一证据,抓捕行动将无法展开。
  经过公安部禁毒局的努力和协调,中、南警方的第二次国际禁毒合作顺利展开。2006年9月6日,南非警方的S·G·Lebeya等三位警官来到杭州,与“666”专案组交流了案件侦办情况,并向我方提供了藏匿毒品的木质门样本以及毒品样本。后经检验,确定就是毒品安眠酮!至此,抓捕行动的最后障碍扫除了。
  10月底,专案组召开专题会议,根据案件实际情况,决定兵分四路、同时出击:湖南组分赴长沙、衡阳、邵阳,抓捕此案中的主犯吴某;珠海组负责抓捕在珠海打工的曾某、“肥昆”;义乌组紧盯许某;深圳组则监控此案中负责报关事宜的有关人员。当日,专案组成员秘密奔赴各地,在当地公安部门的协助下,很快掌控住了各自的目标,一张横跨浙、湘、粤三省,涉及七个城市的抓捕大网悄然张开。
  为了不打草惊蛇,确保抓捕行动能一举成功,专案组决定以主要嫌疑人吴某为突破口,其余各组原地待命。然而情报显示,此时的吴某却离开了湖南,带着一家老小去了广州。行动小组紧急赶赴广州,却再次扑空,吴某一家此时已去了广西。侦查员们的心里七上八下,难道吴某得到风声,提前逃跑了?很快,从桂林传来消息,称吴某正在那里旅游。怎么办?是追踪至桂林,还是原地守候,抑或返回湖南?专案组汇总相关线索深入分析后判断:吴某应该尚未察觉,从其携家带口旅游的举动来看,近期返回湖南老家的可能性很大!专案组决定集中兵力,回湖南等候“猎物”。
  果然不出所料,11月3日,吴某回到了老家衡阳。他刚一踏上家乡的土地,侦查员们就悄悄地盯上了他,一直尾随他回到位于车江镇上的老家。当天中午,吴某和家人在家中一边吃午饭一边聊着旅游见闻,警察有如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吴某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然落网。

抓捕行动很有戏剧性

  吴某落网的消息传回指挥部后。指挥部迅速向其余各抓捕小组发出指令:收网!
  负责抓捕许某的义乌行动组11月3日一大早就盯住了许某,只见他出门后就直接进了一家网吧上网。由于此时吴某尚未落网,海关缉私警察不敢贸然行动,只能远远监视。眼看接近中午时分,一直都未有任何动作的许某突然起身走出网吧,海关缉私警察赶紧尾随其后。狡猾的许某好像有所察觉,并不急于去什么地方,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当行至一片开阔地带时,走在前方的许某突然一个反身往回走。海关缉私警察心下吃惊,见无处躲藏,只好反超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许某自以为高明,却不知另一组“猎人”已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就这样,一路“盯”一路“放”,许某吃了午饭又打了公用电话,磨蹭半天,才终于放心地再次回到网吧。恰在此时,吴某落网的消息传来,海关缉私警察们立即冲进网吧将其抓获,而此时,许某还陶醉在“甩掉”警察的美梦中。
  经审讯,许某交代他这次回义乌主要就是来“听”风声的。南非的消息传来后,吴某便指使他到义乌组织一批涂料,以相同的方式委托相同的报关公司出口到同一目的地,借此试探海关的追查进展。“真没想到海关的反应这么快,我连货都还没组织好,就栽了。”许某交代。随后,海关缉私警察还在许某的落脚点查获了一批包括封口机、气压枪在内的分装、伪装毒品的工具。后经证实,这些工具是案发后从小区转移出来的,走私分子正是利用这些工具将毒品分成小袋,藏于木质门内出口至南非。
  与义乌组相比,珠海组的抓捕行动显得有些戏剧性。曾某和“肥昆”都是无业青年,其出入的区域大多是出租房密集的拆迁小区,逐户排查困难重重;加之两人的流动性大,珠海组连续追踪两天,始终无法确认两人的确切位置。11月3日行动当天,海关缉私警察在目标小区附近了解情况,见迎面走来一个胖胖的年轻男子,从身高、外貌上看有点像“肥昆”。遍寻不着的“肥昆”,会不会就是眼前的男子?凭直觉,海关缉私警察叫住了他!这名男子显得十分紧张,一查身份证,果然就是“肥昆”。原来,“肥昆”姓蒲,因为胖才被起了这个绰号,没想到,也是因为胖使得他提前落入法网。抓获蒲某后,行动组又在珠海某小区的5楼,将躲在出租屋内呼呼大睡的曾某抓获。
  好消息接连不断。湖南组在抓获主犯吴某后,在吴某老婆的老家中发现了一处堆放着许多制毒工具的制毒窝点。随后,行动组还在邵阳曾某家的邻居处,找到了内有暗格的白色木质门40余扇,其结构、大小与南非警方提供的木质门完全一致,只是里面未存放毒品。后经嫌疑人交代,这批门正是3月份出口至南非的木质门中的剩余部分,由义乌运回湖南存放。
  4名嫌疑人全部在11月3日的行动中落网,抓捕行动取得胜利。

突击审查毒品运输“路线图”现形

  通过对抓获的涉案嫌疑人的突击审问,专案组取得了口供的全面突破,由此,这起跨国走私毒品案的境内运输“路线图”清晰地浮现——
  2006年春节后,香港某毒枭找到在珠海打工的湖南人吴某,授意其前往义乌,称有一批毒品准备贩运出境,让他负责毒品的分装和藏匿。随后,吴某纠集了曾某、许某、蒲某等三人,接收了他发运至义乌的毒品安眠酮及特制木门,并租用义乌某小区出租房,对这批毒品进行包装藏匿。特制的木门中设有抽屉状的夹层,夹层又被划分为12个暗格。吴某等将安眠酮每1000片装进一个塑料袋中,每一个暗格内放进一袋安眠酮,总共“改装”了203扇门,藏匿了共约250万片毒品安眠酮。为了掩人耳目,吴某还请人在义乌现做了一批同样大小的实心木质门,与装有毒品的门混在一起,总共330扇,凑成一个集装箱后,按照该毒枭的指示,联系并委托报关公司以木质门的名义将货物申报出口至南非。
  犯罪嫌疑人交代,除走私出口安眠酮外,2002年至2005年间,吴某受该毒枭指使,和曾、许、蒲三人多次以类似方法将毒品藏匿于床垫、气筒、锯子、碳粉等物品中走私出境,目的地为南非及坦桑尼亚。
  至此,中国、南方警方联手合作的“666”专案水落石出,海关缉私警察联合地方公安成功截断了一条境内毒品走私渠道。吴某等4人逃避海关监管,将毒品安眠酮藏匿在木门中走私出口,其行为已涉嫌走私毒品罪。2007年3月7日,金华海关缉私分局将“666”案件移送金华市人民检察院审查起诉,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点评]境内外走私链条各自独立增加侦破难度
瞿利民 金华海关缉私分局局长

  近年来,国际贩毒组织有将中国作为一个毒品输出地的趋势,其犯罪手法多与“666”案件类似,即由境外毒贩指使境内人员负责毒品的生产、运输、分装、报关出口等多个环节,最后运至境外毒品消费地,赚取高额利润。犯罪全过程由境内人员完成,境外毒贩始终不出面,境内走私人员也难以睹其真容。即使走私的毒品被警方查获,境外的走私链条也不会受到破坏。很快,境外毒贩又会选取新的境内走私人员,伺机再次作案。这样的作案手法,给我国警方打击此类犯罪带来了很大的难度。

[链接]今年以来各地海关查获的毒品案件

  今年元旦,昆明海关下属的章凤海关缉私科民警化装侦察,与毒贩机智周旋,破获了一起走私毒品案,查获鸦片1575克。
  1月8日晚8时许,深圳海关所属机场海关在旅检出境渠道查获利用机器人玩具走私毒品案,缴获夹藏在机器人玩具内的冰毒2.95公斤,抓获犯罪嫌疑人3名。
  2月12日,昆明海关下属的腾冲海关缉私分局查获了用衣物包裹的两砣毒品鸦片,净重1895克。
  3月12日,在多次入境,经过反复试探认为万无一失后,一位外籍女子试图通过行李夹层携带海洛因进入成都,被成都海关旅检关员识破,在其报称只有320美元的箱子的夹层中查获3.2公斤海洛因。这是今年以来成都海关破获的最大一起海洛因走私案。
  3月31日,广州某医院,在海关缉私警察的全程监视下,印度人米迪陆续从体内排出38粒经特殊包装的海洛因,共300克。这些拇指大的毒丸,砸在瓷砖地上砰砰直响。入境前,他将这批毒丸一颗颗吞下,不吃不喝来到中国。结果在全国第二大陆路口岸--拱北口岸被查获。

[资料]安眠酮在30多个国家遭禁

  安眠酮又称甲苯喹唑酮,俗称“佛得”,是国家管制类精神药物,极易产生依赖性,被贩毒者和吸毒者当作毒品销售、使用。稍加提纯,就是人们平常所说的“摇头丸”。
  20世纪七八十年代,安眠酮在香港非常流行,近年来在非洲的销路很广。国际麻醉品管制局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将安眠酮列入精神药物公约第二附表进行严格管理,目前世界上有30多个国家规定禁止使用和进出口此类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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