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6日,是曾经的资本大鳄顾雏军出狱的日子。这位曾在商界叱咤风云的人物,在历经7年牢狱之灾后,终获自由之身。正当外界纷纷猜测其是重整河山还是廉颇老矣之时,顾雏军却于数日后头戴白色“冤帽”高调亮相。
9月14日,出狱8天的顾雏军在北京召开新闻发布会,邀约众多媒体,陈述自己的悲惨遭遇。再次将当年那场“纷争”,展开在世人面前。
离开公众视线七年,顾雏军显得苍老了许多,他的头发已经全部花白,半边脸不时有些痉挛,但他思维依旧敏捷,语速很快,嘴角不时泛起口沫,讲起自己的“冤情”来滔滔不绝。
7年间,沧海变桑田,顾雏军那些曾经令人瞠目、艳羡的产业帝国已灰飞烟灭。而7年蛰伏,他的内心又经历了些什么?
商人顾雏军
顾雏军创立的格林柯尔公司曾经在商界赫赫有名,鼎盛时间,格林柯尔旗下拥有5家上市公司,横跨家电、制冷、汽车等三大产业,冰箱产量达800万台,占到全国市场的近半壁江山。
经商之前,顾雏军是一位名符其实的学者,他1984年天津大学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任教,在天大热能研究所从事了近4年的科研和教学工作。1988年,顾雏军发明“格林柯尔制冷剂”,并以这个制冷剂的专利为基础,创立“顾氏热力循环系统”,随后下海创业。
靠着一家注册资本仅有10万元的小公司,顾雏军积累了第一桶金。此后他转战海外,在美国颇获积累。1995年,带着从一家风投处拿来的资金,靠着自己的专利,他稀里糊涂的再次下海,用他自己的话说,“到后来也不算是个失败的企业家。”
从创办亚洲最大的非氟制冷剂生产基地开始,顾雏军通过格林柯尔公司,在5年间成就了自己的商业帝国。2000年,格林柯尔在香港上市,顾雏军开始涉入资本市场。
2001年10月,格林柯尔斥资3.48亿元收购了日后被认为是顾雏军事业转折点的科龙电器。彼时的科龙,身为香港、深圳两地上市公司、中国冰箱产业“四大天王”之一。收购之后,格林柯尔拥有科龙电器26.43%的股权,成为科龙电器的第一大股东,顾雏军出任科龙电器董事长。
“收购科龙时,实际上已经是个烂摊子,本来作为外地人,我根本买不到,但顺德当地的企业都不愿意买,最后只好卖给我。”顾雏军在接受《法人》记者采访时说。
以科龙为首,格林柯尔展开了在家电业的大规模扩张,美菱电器、江西齐洛瓦、吉林吉诺尔、上海上菱电器、上海阿里斯顿陆续被格林柯尔收入囊中。
自2003年开始,顾雏军将触手伸向了家电产业之外。2003年12月,格林柯尔以4.18亿元的价格,收购扬州亚星客车60.67%的股权。2004年4月,又以1.01亿元的价格入主ST襄轴,持有其29.84%股权。
自此,顾雏军通过格林柯尔系公司,控制了包括格林柯尔、科龙、美菱、亚星、襄轴等5家上市企业,事业达到顶峰。
嫌疑人顾雏军
顾雏军的事业顶峰并未维持太久。
在其大张旗鼓进行资本收购的同时,一些质疑和猜测纷至沓来。有人质疑其收购目的,有人质疑其收购资金来源,有人质疑其挪用上市公司资金。
其中香港学者郎咸平的观点最具代表性,也最为著名。郎咸平在数次演讲时尖锐指出,顾雏军的一系列收购,并非正常的产业扩张,而是纯粹的资本游戏,顾雏军用区区9亿元资金,换回了价值136亿元的企业,其中相当一部分企业,有国有资产流失之嫌。
顾雏军本人也通过各种渠道对郎咸平的观点进行驳斥,从而引发了当年颇具影响的“郎顾之争”。
时隔多年,顾雏军再次向《法人》记者谈起这场恩怨。令人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多么憎恨郎咸平。相反,直至现在,他说也未能搞清郎咸平是个怎样的人,但他不认为郎咸平一个人的言论就能导致自己被抓。
“我们出钱把这些被当地企业看作‘废品’的设备买下,并把这些资源重新整合,用到我们的生产线上来,这到底算是侵吞国有资产呢?还是盘活了闲置资源?”顾雏军当年的一位助理在接受《法人》记者采访时说。
顾雏军认为,自己一案的导火索,源于一封“莫须有”的举报信。2005年2月,时任顺德区委书记陈云贤将顾雏军叫到办公室,告诉他证监会要来调查科龙,顾雏军不以为然,认为自己和科龙没有什么问题。
但问题很快便来了。
不久,科龙的高管突然被限制出境,这让顾雏军有些意外。随后,证监会对科龙立案调查的决定传出,科龙被要求对此事进行公告。在国内,上市公司被监管部门调查,是可能带来灾难性后果的问题,可能引发金融部门收缩贷款、供货商停止供货并加紧催要货款等一系列连锁反应。
顾雏军当然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他去找时任广东省委副书记欧广源求助。顾雏军告诉《法人》记者,曾在佛山任职的欧广源与顺德和科龙有很深的渊源,欧广源马上打电话给时任证监会副主席范福春,征求能否不公告?能否至少说明被调查原因?均得到否定答复。
2005年5月10日,科龙公告称,公司因涉嫌违反证券法规已被证监会立案调查。毫不意外,此事引发市场对科龙的恐慌心理,尽管广东省政府试图挽救,但最终未能成功。
科龙开始风雨飘摇,先是处于半停产状态,最后完全停产。
阶下囚顾雏军
在科龙因被证监会调查陷入窘境的同时,广东省政府也启动了对格林柯尔及顾雏军的调查。顾雏军在接受《法人》记者采访时称,为在更高级别的调查启动前“摸个底”,广东省有关部门对其及旗下公司进行了经济问题调查,最后结论认为,该案并不涉及刑事问题。
但事情的发展未能像顾雏军设想的那样。2005年7月29日,顾雏军及科龙多名高管突然被警方采取强制措施。此后,身陷囹圄的顾雏军不得不接受了转让科龙股权的建议。2005年9月9日,海信正式受让了格林柯尔持有的科龙电器26.43%的股权。此后,美菱被长虹接手、亚星和襄轴也重归当地政府。
此后,对于顾雏军的刑事调查和审判拉开帷幕。
由于该案涉及企业众多,案情复杂,从顾雏军被羁押到一审宣判,足足拖延了两年半的时间。2006年底,佛山市检察院以虚假注册资本罪、违规披露、不披露重大信息罪、挪用资金罪、职务侵占罪四个罪名正式提起诉讼,漫长刑事庭审才正式开始。
佛山市检察院指控,2001年5月,顾雏军为收购科龙电器,大量虚报注册资本,入主科龙后,他连续三年用假账来夸大科龙电器业绩,并将虚增利润编入当年的财务报告,使科龙顺利摘掉ST的帽子。此外,顾雏军还挪用公司大笔资金,用于注册新公司和归还贷款。
顾雏军对上述指控全盘否认,并在审理期间提交了多封举报信,举报多人徇私枉法,称科龙在出具年报时,他受到了德勤会计师事务所的“逼迫和要挟”。
顾雏军当年的辩护律师、北京德恒律师事务所副主任李贵方在顾雏军案一审宣判后接受《法人》记者采访时表示:“德勤从2002年到2004年,一直是科龙的财务审计人,而且德勤在连续几年的财报中,都把科龙的压货销售款认定为公司收入。”
顾雏军对《法人》记者称,德勤当年拿出四个方案让其选择,其中前三个方案都带有“保留意见”,只有第四个方案不出具“保留意见”。作为上市公司,年报中被带有“保留意见”并非好事,顾雏军倾向于选择第四个方案。
“但德勤要求我们选第二个方案,那是一个既显示亏损又带‘保留意见’的方案。”顾雏军称,德勤是受到有关方面的“授意”。
尽管顾雏军不认为自己有罪,但经过一场漫长的马拉松式审判之后,2009年4月9日,顾案终审判决,顾雏军因犯有虚报注册资本罪,违规披露、不披露重要信息罪,挪用资金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
举报者顾雏军
光阴荏苒,顾雏军默默服刑期间,这场轰动一时的大案逐渐被外界遗忘。直至2012年9月14日,头戴“草民完全无罪”高帽的顾雏军出现在媒体发布会现场。
自从出狱后,顾雏军的时间表一直排的满满的,他长住北京北四环的安徽大厦酒店,频繁约见媒体,表达自己的“冤情”。他试图通过这种较为极端的方式,向外界陈述自己的不幸遭遇。
尽管顾案已经司法裁决,而他已服刑完毕,但他不认为当年的判决是公正的,更不认为自己有罪。相反,在他看来,是个别政府官员的“圈套”令自己一败涂地。如今,重获自由之身的他,期待“沉冤”得雪。
顾雏军认为,自己接手科龙之后,上交政府的税收从2001年的2.1亿元持续增加,从2002年的3.5亿元、2003年的4.5亿元增至2004年的5.6亿元。但是盘活之后的科龙这块“肥肉”,却引来了一些“掠夺者”。
在发布会上,顾雏军向媒体散发了一份长达27页的举报信,举报证监会前副主席范福春、前公安部部长助理郑少东(现已被判死缓)、时任广东省佛山顺德区委书记陈云贤(现任广东省副省长)、时任广东省证监局局长刘兴强(现任大连商品交易所总经理)四人。
举报信称,上述四人接受了一家企业的贿赂,利用职权对其加以陷害,侵夺他的科龙股权。
顾雏军认为,当年对自己的调查源于一封所谓“科龙给格林柯尔提供2.76亿美元担保函”的举报信。“该举报信完全是杜撰出来的,担保一事完全子虚乌有。”
顾雏军称,其事后从一位“有良知的证监会工作人员”处得知,当年证监会启动对科龙的调查,并未经过正常的内部程序。而是由时任广东省证监局局长刘兴强个人将材料直接交给前证监会副主席范福春,材料上仅有范福春一人的签字,便以证监会名义上报国务院。
“为什么不敢公布当年调查的原因?”顾雏军称,直至现在,当年对科龙调查的原因也未公布。
不过,被举报者随后对顾雏军的说法予以反驳。证监会对外表示,早在2006年即对举报信内容做了相应回应,“证监会始终欢迎社会监督,监督必须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相关各方均应对自己的言行承担相应的责任。”
刘兴强也对外表示,证监会在几年前就已经有正式的公告和回应,查询历史资料便可。调查顾是证监会专案组负责的。若顾雏军提起诉讼,不仅可以应诉,还要告其诬陷。
被顾雏军指责行贿官员的美的电器也发布公告称,顾雏军的有关言论没有任何事实依据,已经严重损害到公司的名誉,保留通过法律途径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怨妇”顾雏军
“真相是挡不住的。”顾雏军说,对自己的整个判决都是有问题的,一些关键文件其当年不断提出要求法院列入证据范围,均未被采纳。
谈起当年的审判,顾雏军仍义愤填膺。该案审理时,顾雏军甚至以绝食要挟,希望对外公开审理过程,尤其对新闻媒体开放,但始终未获批准。
“这是很荒唐的,既然是公审,就应该让媒体参加。”顾雏军说。
顾雏军认为,自己案件审理时的22份司法会计鉴定报告,一审判决时被宣布为无效,但二审仍将其作为主要定罪依据,是不符合司法程序的。“对于一个经济案子,所有司法会计鉴定报告都是无效的,这个案子还能不能构成证据链封闭?”
此外,顾雏军对当年德勤的审计报告颇有微词,并称在该案案发后,广东省政府曾经请毕马威会计师事务所对科龙及主要附属公司2001年10月1日至2005年7月31日期间发生的重大现金流作出调查报告。
毕马威报告指出,科龙流入格林柯尔的资金为21.69亿元,反向流入的资金则为24.62亿元。顾雏军认为,这足以证明结果是科龙欠格林柯尔3.5个亿,是科龙电器占用了格林柯尔资金,而非格林柯尔占用了科龙电器资金。
顾雏军同样表示不满的,还有对自己财产的处置,出狱后,他已一无所有,房产、股权悉数被执行。就连十几年前投在北京银行的一笔投资也未能幸免。当时,在一个朋友的引荐下,顾雏军出资10万元购买了日后组建北京银行的一家金融机构的部分股份。此后多年,这笔投资顾雏军一直未动,2007年北京银行上市,顾雏军估计这笔投资目前价值500万元左右。
出狱后,身无分文的顾雏军想起了这笔投资,本想变现救急,但一问才知,这笔钱早就被法院划走了。
“当年我回国之后,可以把冰箱做到国内50%的份额,我认为做到世界50%的份额也不难,但是给你抓了,你就没办法了。”顾雏军表示。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是顾雏军在接受《法人》记者采访时多次重复的一句话。尽管顾雏军对于自己喊冤翻案持乐观态度,但也有很多观点认为,顾雏军经过那么大的挫折,养精蓄锐图谋东山再起,远比喊冤来的现实。高调鸣冤一事,实际上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他现在怨气很大,但这些问题并非一两个官员的问题,而是整个体制的问题,谈何容易。”一位熟识顾雏军的人士告诉《法人》记者。
对话顾雏军:我要不喊冤 风险会更大
曾经是中国最有希望成为“世界级企业家”的人,拥有无限美好的家电大王梦,却最终沦为阶下囚。服刑七年之后,原科龙电器董事长顾雏军获减刑出狱。
这七年他是如何度过的?他怎样看待自己的失败?怎样看待那些他曾经痛恨或怒斥的人?会不会东山再起?
9月25日,在顾雏军暂住的北京安徽大厦客房,《法人》记者专访了这位曾经的“家电枭雄”。
《法人》:经历过这么多挫折,在出狱后就开始针对数位官员进行举报,有没有想过可能面对的风险?
顾雏军:现在的问题是,我如果不喊,风险会更大。喊完了以后,我反正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了,我说的话是真的假的,请中央来做决定吧。如果我真的是错的,那当然我应该承担责任,但是我相信是不会错的。
原来就证明我没错,证监会到今天也不敢把这些东西公开,所以这些东西是不可能没有问题的。抢我的股权是不是犯罪行为?当年不让我公布被立案调查的罪名,导致科龙停产,而科龙当年亏损37个亿,请问导致一个上市公司亏损37亿,要不要承担刑事责任?而且使用的是一个虚假的罪名,不是说你在工作当中一个简单的错报或者疏忽,而是故意使用了一个虚假的罪名,所以从来都不敢公布这个罪名。
就这一点而言,我也想清楚了,即使再被抓进去,也好过我现在的状况。我出来后什么都不说的话,我也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到美国当教授去了。
《法人》:狱中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顾雏军:狱中生活肯定是很难过的,你也知道,坐牢肯定是一个人最悲催的过程。在看守所还好些,因为你是犯罪嫌疑人,比如买吃的,你愿意买多少就买多少,虽然菜不好,你可以吃方便面,至少你差不多能吃饱饭。
到了监狱就不一样了,你是有罪的人,一个月只能买300块钱的东西,这些东西还不能是你一个人花,除买些泡面外,还要买些烟,我自己是不抽烟的,但你要给别人抽。我岁数大了,有些活干不了,比如拎水之类的劳动还要请别人帮忙。监狱内有很多穷凶极恶之徒,你还要拉拢一些人,在别人打你的时候还能多少拉你一把。
现在监狱内管理还算比较规范,打架的事情极少发生,但是骂人的事情很普遍,经常把你骂的狗血喷头。我最近看到网上有一个人专门骂我,要是以前我肯定会回骂他的,现在坐牢之后我已经给人骂的不在乎了。
《法人》:经历了很多挫折,思想会不会得到一些升华?在狱中有没有思考些什么?
顾雏军:没什么升华,我都已经快60岁的人了,都已经半截黄土了,再升华也没有必要了。我在里面做的最多的就是看书,我看了很多数学方面的书,出来之后我写了一篇物理学的论文,这篇论文的内容有多好不敢说,但是靠他混个物理学教授应该没问题。
所以最次我可以去美国做个教授,我也不必像一些人设想的那样去到处求爷爷告奶奶让别人还给我一点财产。那些财产对我来说也像过眼云烟,我父亲当年没有钱,后来我很有钱,然后现在又变成了穷光蛋。
所以我现在不会去求爷爷告奶奶,要么给我平反,平反之后那些抢我财产的人一定会主动给我送回来。本来我在江西还有两千亩的工业园,44万平米的厂房,光把我的厂房的钢材拔出来就能卖6个亿。
当年我带回国内1.7个亿的美金,是经过外汇管理局认定的钱,当年科龙3.5个亿买的,卖了6.8个亿,怎么样我也是赚的。为什么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我的钱哪去了?肯定是给人抢走了。
《法人》:很多人在猜测你会不会东山再起,你自己有没有考虑过将来重新创业的可能?
顾雏军:平不了反的话,我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去美国当教授。如果平不了反,我也干不了什么了,该说的话都说了,到目前为止没有人认为我老顾是在无理取闹。我觉得,我对党和国家都有信心,到这一步我认为应该会给我平反的。
如果能给我平反,我也不一定能走得了。大家都知道的,我原来有5.5万人,科龙就有3.5万人,其中跟我直接有交道的有1000多人。这些人中有一些现在混得很好,但也有很多混得不好,如果我平反了以后,我肯定也要给他们一个平台,当然不一定是家电行业,别的行业我也可以做做,毕竟我还是懂很多东西。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曾经有一大帮人跟着我,也有很多人跟我吃过苦头,然后我突然不干了,如果是没办法,我作为老板连自己都保不了了,那大家也不会有什么看法。如果我能平反,我的资产也拿回来一部分了,如果还不去做,不给大家一个机会,也是有问题的。
《法人》:当年的郎顾之争,受到很多人的关注,你如何评价郎咸平对你的质疑?
顾雏军:现在有人说是何享健(美的董事长)给钱给郎咸平,但是我没有证据,我不这么说。说实话,我真的不好说郎咸平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我自己判断,郎咸平是不能导致我被抓的,因为当年广东省政府到最后一分钟都认为我是无罪的,如果不是那几个贪官污吏在最后给郑少东(前公安部部长助理,已获刑死缓)一千万美金的贿赂,是不可能导致我被抓的。
《法人》:你曾经是一位非常成功的商人,但却遭遇如此挫折,很多人用“败局”来形容你的遭遇,你如何看待自己失败的原因?
顾雏军:我的失败,就像《聊斋志异》里的故事一样:一个人走夜路,突然碰到三个中国最邪恶的妖魔,你没招了,谁碰到他们都会完蛋。
如果当年陈云贤不是碰巧身为顺德区委书记,他也抓不了我,就算对我立案调查,政府也会借钱给我,我不至于会走到停产的地步。如果当年陈云贤在那个位置,但刘兴强不是在那个位置,广东省证监局由一个正直的人做,范福春也不会知道怎么去立案调查。如果没有范福春,陈云贤和刘兴强再怎么弄也弄不出对我立案调查的东西出来。
所以这个就是三个灾星或者说三个恶魔成一条线的话,正好冲着我,那么可能从风水学的原理,你就逃不掉了。如果我不在顺德而是在其他地方,我相信也没有哪个政府敢把纳税第一大户干掉,让一个3.5万人的企业停产。
所以我没有什么责任,也没有什么要反省的地方,我就是碰到这三个恶魔,只怪我运气不好。
《法人》:有观点对你的评价是不擅长跟政府打交道,认为这是你失败的原因之一。你怎么看?
顾雏军:我不认为,我就是碰到三个恶魔,要是换一个政府官员,都不会碰到这种情况。
他们的胆子大到我不敢想象,怎么能把这个企业挤停产了。我相信不管在哪个地方,一个人跟政府关系搞得再不好,作为第一创税大户,也不会让你被抓去坐牢的。何况我是私人企业,你觉得不舒服,不把好处给我就完了,如果应该给的奖励资金你不给我就完了,我也没找你要。
顺德有很多企业,我不听话你可以给听话的企业嘛,你非要我也听话,我他妈的一个民营企业家我听你的干嘛。
所以我不认为我构成什么问题。在商言商,我又没有偷税漏税,我做人干干净净的,我干嘛去拍你马屁。而且家电行业是一个非常凄惨的行业,如果你不全神贯注去做的话,你根本就不会盈利,所以要是再花时间去搞政府公关,就会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法人》:外界对你仍有很多质疑,包括对你当年资本运作、侵吞国有资产等质疑,你怎么来看待这些质疑?
顾雏军:实际上这些质疑,都是因为原来很多人认为我从收购的企业拿了很多钱,但在我被抓之后,发现我的格林柯尔公司欠全部银行的钱不过8.5个亿。也就是说我卖科龙一家公司就能把这些钱还掉。此外科龙还欠我5.3个亿,就算按照政府说的科龙欠我3.5个亿,8.5个亿减3.5个亿,我才5个亿的债务。
一个拥有五家上市公司的企业,欠银行5个亿的话,怎么样也不算一个资金链断裂或者很糟糕的公司。我们跟当年的德隆不一样,德隆欠银行几百个亿,我们总共就借了8.5个亿,这也是全国工商联自始至终保这个案子的原因。在那样的一个环境下,我们已经是非常健康的一个民营企业了。
以前有很多脏水泼在我身上,但我的公司是个很健康的公司,我们只有几个亿的债务而不是几百亿,根本不存在大家所说的那样,我买了很多公司,然后没钱花就挪用那些公司的钱。
我可以讲,我在科龙那三年是科龙最好的三年,科龙现在已经被边缘化了,经过我这次喊冤,我相信大家可以明白,到底谁是真正的恶魔,谁是一个蒙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