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代信用货币体制下,任何经济体都存在两类法定的货币发行机构。一类是货币当局又称中央银行,在我国是人民银行 ,一类是存款类金融机构特指能开立存款账户吸收存款的金融机构,在我国包括商业银行、信用杜和财务公司 。由中央银行发行的货币统称“基础货币”或高能货币 ,或者说,基础货币特指由中央银行发行的货币;而由存款类金融机构发行的货币统称为“存款货币”。在我国,存款货币包括企业活期和定期存款、城乡储蓄存款、机关团体和部队存款、农业存款、信托存款、信用卡存款、单位自筹基建存款、外币存款和证券公司保证金存款等。中央银行发行的基础货币多数不进入实际流通领域,而存款类金融机构发行的存款货币多数都要进入流通领域。
基础货币和广义货币
基础货币特指中央银行发行的货币,它有两种基本存在形态。一种是实物现金货币,包括流通中的现金和存款类金融机构的库存备付现金两部分。以现金形态存在的基础货币对应于中央银行资产负债表负债方中的“货币发行”科目。另一种是央行存款货币。严格讲,中央银行资产负债表中的所有存款负债,都应归入以央行存款形态存在的基础货币的统计范畴。它们包括商业银行、信用社和财务公司在中央银行的准备金存款,其他金融性公司、非金融性公司在央行的存款,以及政府在央行的国库存款等。因此,经济体中的基础货币总量等于央行发行的所有现金货币和央行存款货币之和。
与基础货币的两种存在形态相对应,基础货币发行方式也有两种。一种是直接向发行对象企业、个人和金融机构 支付现金,例如,央行用现金向企业或个人购汇,商业银行从中央银行提取现金等;另一种是在发行对象通常是存款类金融机构 的央行存款账户中记入一笔存款,例如,央行与金融机构签订再贷款合同后,会在其存款准备金账户记入一笔与再贷款数量相同的存款。
基础货币的两种存在形态可以相互转化。如果金融机构持有的现金过多,那么它们可以将多余的现金“存入”中央银行,变成它们在中央银行存款准备金账户中的存款;反之,如果现金出现短缺,它们可以向中央银行申请提现,这时它们在央行的存款相应减少,
基础货币不同于我们通常所说的广义货币M2,二者既有区别又有联系。通俗讲,广义货币是指现实生活中流通的货币,包括流通中的现金和银行存款两部分,其中,流通中的现金属于央行发行的基础货币约占基础货币存量的20% ,而银行存款则属于存款类金融机构发行的存款货币.从比重看,由央行发行的货币仅占广义货币的很小一部分目前大约占M2的5.4%左右 ,而由存款类金融机构发行的存款货币则占M2的绝大多数。
基础货币的发行机制
虽然中央银行在理论上有无限信用扩张能力,但在大多数国家,中央银行发行基础货币必须有合法的“理由”:从逻辑上讲,中央银行必须先有资产业务,然后才能开展基础货币发行这一负债业务,即政府不能把中央银行当作“第二财政”任意透支。这些合法的“理由”资产业务 共同构成基础货币发行的渠道或机制。
传统货币银行学认为,央行的基础货币发行渠道主要有4条:
1 在二级市场上购买国债,这是央行发行基础货币最常用的渠道。2 向金融机构发放再贷款,包括向金融机构再贴现和向货币市场拆入资金。3 购买黄金增加黄金储备。4 购买外汇,增加外汇储备。
2008年金融危机发生后,欧美央行在大幅降低同业利率刺激信贷无效的情况下,引入了一种全新的基础货币发行方式:通过直接购买商业银行或非银行金融机构所发行的融资工具,来增加同业市场流动性的供应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操作 。这是在非常时期所采取的一种应急式的货币扩张措施,未来是否会成为基础货币发行的常规渠道还需要观察。
我国基础货币发行机制的历史演变
我国在1994年外汇体制改革之前,央行再贷款其中多数是政策性再贷款,人民银行在这一时期承担了部分财政融资功能 一直是基础货币发行的主渠道。但是,外汇并轨改革之后,央行的基础货币发行开始以央行再贷款为主转为再贷款和外汇占款并重。例如,1994年汇率并轨,我国通过外汇占款渠道投放的基础货币占当年基础货币净投放储备货币增量 的比重大幅上升,达到75.5%,而在这之前,外汇占款占基础货币净投放的比重一直保持在10%以下。此后连续数年,通过外汇占款渠道投放的基础货币都维持较高比重。
但是,亚洲金融危机的爆发,使得上述两个基础货币发行渠道同时大幅收窄。一方面,由于亚洲周边市场需求减少和货币竞相贬值,使得我国外贸出口出现了较大幅度下滑,结果导致国际收支顺差降低,外汇占款增速下降,另一方面,亚洲金融危机的爆发也使得中央下决心推进国有银行商业化改革,改革推进的结果是政策性再贷款的规模和增速均出现比较明显的下降。再加上这一时期可交易国债头寸的规模非常有限,四大国有银行因资本充足率达标压力而普遍存在“惜贷”情绪货币政策传导渠道不畅 ,结果导致中国经济在亚洲金融危机爆发后的连续4年时间内,出现了比较严重的通货紧缩现象。
2001年底加入WTO之后,随着出口关税的下降和贸易壁垒的消除,中国特有的劳动力资源优势开始显现威力,先是大量境外制造业向国内转移,直接投资FDI 猛增。随后,外贸出口和贸易顺差也出现了大幅增长,结果导致入世后中国国际收支顺差持续扩大。相应地,外汇储备和外汇占款数量急剧膨胀,外汇占款迅速成为央行基础货币发行的主渠道。到2002年,基础货币发行增长过快的矛盾已变得异常尖锐。因此,央行在很快用完了3000多亿可交易国债头寸进行国债正回购操作之后,从2002年下半年起开始发行一种全新的负债工具——央行票据央行存款的替代品 来对冲泛滥的流动性。可以说,自2002年起,因结汇而形成的基础货币供应渠道,就一直在我国基础货币供应渠道中占据绝对统治地位。
基础货币发行的“倒逼机制”
基础货币发行通常是央行的一种自主行为。但在特殊情况下,也可能形成基础货币发行的“倒逼机制”。一旦这种情况出现,央行货币政策操作的独立性将受到严重损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改革开放后我国经历的几乎所有通货膨胀都和基础货币发行的“倒逼机制”有关。
1998年之前,我国实行信贷额度计划管理,在经济过热时期很容易形成对基础货币发行的“倒逼机制”。在这一时期,通常国家计委在每年年底根据各省、市上报的投资项目,提出下一年投资的“大计划”,然后,人民银行再根据这个大计划制定各商业银行、各省市信贷额度分配的“小计划”。由于投资计划经常会在制定和执行过程中无限膨胀,为筹集资金,各级政府、国有企业及其主管部委纷纷向各商业银行及其分支机构施压,“逼迫”其超量放贷,结果必然导致信贷资金过量增长。当商业银行因信贷过量扩张而出现存款准备金不足时,只有向中央银行申请再贷款,最终导致基础货币超量发行。这就是在实行指令性信贷计划时期,投资倒逼基础货币发行的所谓“倒逼机制”。1998年指令性信贷计划取消之后,商业银行开始实行资产负债比例管理,投资计划倒逼基础货币发行的机制才得到有效遏制。
2001年12月,中国加入WTO之后,由于国际收支顺差大幅增长,央行为维持汇率稳定,不得不动用基础货币大量买入外汇市场“过剩”的外汇,从而形成了新一轮基础货币发行的倒逼机制。为维持汇率稳定而形成的对基础货币发行的“倒逼机制”是解读近10年中国宏观经济运行的一条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