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前,粮价猛涨。严宏昌守着4万多斤粮食心中暗喜:这粮食算是留对了。可是春节过后又是一番景象,粮价一直往下跌,跌得严宏昌后悔得直摇头。种粮成本一个劲的往上升,粮价却不怎么动,几个大账算下来,都快亏本了,这粮食还咋种呢? 在当年“小岗变法”盟约上签字的18位农民中,严宏昌被称为“唯一的文化人”。县里有的干部说,严宏昌对农业政策的理解比许多基层干部还要深。他提出了一个新观点:以前农民种粮存在着大量隐性成本,现在都货币化和显性化了,这意味着以前由社会承担的种粮成本变成了种粮的内在成本,加重了种粮成本上升的势头。
抬升种粮直接成本的不只是农资涨价
有一种观点认为,农资价格上涨过快是当前农民种粮成本上升的主要原因,抑制农资价格上涨就可以保障农民的种粮效益。小岗农民认为这种观点并不全面,农业直接成本上升的势头近些年一直存在,只不过现在集中表现出来了。 小岗人列出的影响种粮成本的因素主要有以下大项:化肥、农药、灌溉、柴油和劳动力。推动种粮成本上升的,除了它们的价格上升外,还有耕种方式和供求关系变化的作用。 外出人口增加和社会组织的松懈,威胁到以往在品种、时间、收割、防治病虫害等方面基本统一的耕作制度,使农户家庭增加了生产成本。去年小岗村不少农户光水稻病虫害的防治每亩就花了100多元,原因主要在于“大家打药时间不统一,稻飞虱轮流在各家田里头转,形成了抗药性,农民打了三遍药都没有把虫打下来”。 严宏昌说,以前农民种粮,柴油、电力都是有价格补助的,现在都没有了。而有的国家明令的奖励和补贴政策,又由于地方上在操作时设置了种种门槛,农民实际上享受不到完完全全的政策优惠。比如农机补贴,小岗村就没有一家享受到补贴政策。又比如良种补贴,上面指定的经销商的价格比市场上高得多,农民觉得到那里买种子,即使享受到补贴也不划算。 农田基础设施的老化,也是种粮成本上升的一大推手。村党委书记沈浩说,小岗的水利设施年久失修,严重老化,水渠不畅通,田不成块,老的淌水沟都种上地了,一旦遇到干旱天气,大部分农田都放不了水。
农村人力进入“全成本”
以前,小岗农民在计算种粮成本时,很少计算人工成本。现在,在几位小岗农民给记者算出的种粮成本中,每亩小麦成本是408元,水稻的成本是480元,其中,人力及机械成本均达到了120元,几乎占到了1/4。 “农村劳动力进入成本核算,应该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严德友说。这几年小岗村劳动力价格快速上升,是一个很大的变化。比如葡萄园面积扩大要用季节工,双孢菇房也要雇用农民,这让农民意识到不仅外出打工时劳动力值钱,就是在村里搞农业劳动力也是值钱的。 而据严俊昌介绍,农村劳动力不足,种粮更多地使用机械,也促使农村劳动力变得日益金贵起来。以前亲友间换工都是不算钱的,现在除了好吃好喝外,一天没有50元钱下不来。现在农村里干什么都要花钱,和过去真是太不一样了。 严宏昌则表示,对于一些种田多的人来说,田地的租赁费用也是种粮的一大成本。现在出租耕地的拿走了国家的补贴,而真正种粮出力气的还要负担租赁费等成本,对于这部分农民是不公平的,对于农民多打商品粮也是不利的。 严宏昌认为,农民生产商品粮和自己用的粮食的成本是不一样的,对于这一点政策上要有区别。
比价成本影响农民心态
在采访中,小岗农民几次提起,种粮最好的时代是上世纪80年代中期,小岗村农民的许多砖瓦房都是那个时候盖起来的。严宏昌说,那个时候粮食与其它产品的比价最合理,也是“剪刀差”最合理的时候。那时的粮价一度突破一块钱一市斤,现在所有商品的价格都远远超出当时的价格,但粮价还停留在7毛多的水平。 当前其它农副产品的涨价,也让农民种地时感到两难选择:粮食是最大最保险的农作物,但种其它农作物的经济效益会更高。严俊昌说,现在农民生活和过去也不一样了,他要买着吃、买着喝。他们家人口多,以前买色拉油都是几十斤地买,现在只能几斤几斤地“打”,以前一个星期可以吃上一两回肉,现在只能一个月吃一两回肉。“现在生活水平下降最快的,是那些以种粮为主的农民,这是比价不合理造成的”。在严俊昌心中,一斤肉应该大约等于十斤稻,这样在农副产品的内部,比价是平衡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经验公式忽然会被打破,一斤肉的价格在几个月间,蹿升至每斤肉等于二十斤稻谷。“都说这一轮物价上涨是由食品价格上升引起的,实际上受损失最大的还是我们农民,我们总不能都不种粮食,让国家缺粮再引起粮食涨价吧?”严俊昌说。 这或许就是输入型通胀,没有明显的短缺,却有着实在的价格上涨压力。当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发达国家不顾他国利益进行着生物能源的冒险时,粮食危机就已潜伏其中了。这是一个明显的价格上涨的传导链条:玉米—油料—肉类—谷物,而根源都在于耕地的锐减。对于小岗农民来说,这些都还显得遥远,眼下最让他们焦虑的是,是继续多种粮食以确保温饱,还是改种其它作物以求更好的生活水平?“我们这一代人是饿怕了的,还会选择种粮食,其他人怎么想,那就不好说了。”严俊昌如此告诉记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