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央行宣布定向降准0.5个百分点。所谓定向:符合审慎经营要求,且三农和小微企业贷款达到一定比例的商业银行。预计这一次向市场释放资金量大概在500到1000亿元左右,那么这些钱能否精准的投放到需要投放的领域?到底能显现出多大的效果?央视财经频道主持人沈竹和特约评论员中国农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向松祚、著名财经评论员张鸿共同评论。
央行两月内再度定向降准,三农,小微企业再迎利好。怎样让好钢用在刀刃上?
向松祚:房地产企业不要再指望货币放水 维持继续飙涨的态势
(《央视财经评论》特约评论员)
是希望让信贷资金更多的流到或者更多的服务三农和小微企业,而不是说我们是全部撒胡椒面,所有的企业,所有的行业都是一样的,不是这样。为什么?这其实是标志着我们信贷政策,也包括货币政策一个根本性的转向,这个转向是什么转向呢?就是说我们是盘活存量,结构调整,那怎么盘活?怎么调整?那就必须要有非常具体的手段。也就是说,有些行业现在贷款,我不是说不贷,至少是限制,或者说不想再增加,但是三农,小微企业,特别是与广大的农民、广大的农村紧密相关的,或者说对于解决就业特别有用的小微企业的贷款,我一定要增加,这个信号是非常明确的。
当然,你看央行,包括国务院的领导表示,除了这个措施以外,其他的没有降准的金融机构,就是哪怕你不符合这两个条件,没有给你降准这些金融机构也要积极的服务三农和小微,不是说这些降准的你们才去服务,其他的金融机构也要积极的创造条件服务三农和小微,这是非常明确,所以实际上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要测算到底是500亿,还是释放1000亿,这个意思不大。因为传达的这个政策信号就是,你们都要创造条件服务三农和小微企业,那可能释放的资金应该比这个大得多。包括你说工农中建这些国有商业银行,如果你能够达到这两个标准,也可以给你降准。实际上你从这个信号里面就听出一个非常明确的中央政府的政策信号,就是说你们不能再存什么幻想了。我跟很多企业家一起交流,包括给他们讲课,他们老问我是不是会全面降准,我说你们一定要知道是调结构。那这次信号出来,靴子已经掉下来。这个靴子掉下来就已经告诉你必须要想办法,不要指望说,现在产能过剩行业还能够继续搞下去,房地产不要指望货币放水,信贷放水,能够再维持继续飙涨的态势。
张鸿:当我们有这两次定向以后 全面降准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了
(《央视财经评论》评论员)
现在我们是用货币政策来完成整个中国宏观经济一个结构性调整的目的。现在我们要有活力,哪些需要更有活力?绝不是产能过剩的那些企业,也绝不是房地产这样的企业,也绝不是地方政府,再给一些本来就已经负债比较高的地方用新钱去还旧债。
现在方向很清楚,我们其实两次点定向,一次定的是什么?一次定的是县域的农村商业银行,是定的机构,因为他们肯定那些标准都已经达到了,所以我们上个月定的是机构,现在我们定的是什么?定的是业务,就是你达到这个方向的,我就给你更多的优惠,所以虽然那几大行没有,国家队没有加入进来,但其实我们覆盖的面已经很大了。而且当我们有这两次定向以后,全面降准的可能性就几乎没有了。
向松祚:如果光是定向降准没有配套机制 银行仍然可以不贷给三农和小微企业
(《央视财经评论》特约评论员)
我们可以来算几个帐,为什么这一次中央出台这个政策。从2009年算起,这是中国历史上信贷规模扩张最快的5年,这5年的新增信贷每年加起来接近50万个亿,是非常庞大的量,这里面大概有22.4%的新增贷款是流到房地产行业的,而这里面又差不多有75%的贷款流到大中型企业。也就是说,中小微型企业拿到的贷款总量只有五分之一到四分之一,但中小微型企业其实承担着解决中国就业至少70%的任务。我再算一个帐,比如说100亿的贷款,很多大的国有企业动辄就可以拿走几百亿的贷款。如果我们服务中小微型企业,一个小企业拿5万贷款,100亿可以服务20万个企业,就算每个企业只就业5个人,就是100万人的就业,哪有一个拿着100亿贷款的国有大企业能够让100万人就业的,所以这个帐算下来是非常触目惊心的。
还有,过去我们的信贷资金过度集中在房地产,集中在这些大企业,效率非常低。我记得10年以前,1块钱的贷款可以创造至少1块4钱的GDP,5年以前可以创造7毛5分钱,现在只能创造4毛3分钱的GDP。这个效率已经下降,因为大量的信贷资金被浪费掉了。所以说问题怎么解决,第一个就是必须要加强监管,你不满足这个要求,马上给你停掉。第二个,要改善金融机构的内部激励机制,要让内部的员工,基层的行长,基层的信贷员有积极性去服务中小微型企业。现在的积极性不足,怎么不足?比如说我们现在的基层员工,包括基层行长的工资奖金都是跟收入和利润挂钩的,那当然服务大企业的收入利润就很高,那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中国的台湾有很好的经验,台湾的金融机构服务中小微型企业就服务的非常好,完全是一个人可能终身就服务比如说20个到50个中小微型企业,你的待遇不是与你的总利润、总收入挂钩,而是与你服务的企业的素质挂钩,他有一整套的指标,让这个信贷员能够很心甘情愿的,这一辈子可能就服务这50个、100个中小微型企业,帮他们能够一直生存的很好,那你自己也能享受很好的待遇。我曾多次讲过,定向降准的政策要发挥作用,它必须要有一个配套的机制,配套的制度,否则你光定向降准,我释放可贷资金窗口,我仍然可以不贷给三农和小微企业。
张鸿:小微企业缺钱是因为原来的路径依赖没有改变
(《央视财经评论》评论员)
其实我们现在又进入到6月,而在去年6月的时候钱很紧,那个时候的拆借利率都非常高,但是现在我们再看,其实不是特别高,说明什么呢?说明银行现在不是那么缺钱,不是那么缺钱,为什么小微企业仍然缺钱?就是因为原来的路径依赖没有改变,所以我特别赞同老向说的,其实我们在金融体系内也需要改革来带来红利,带来小微企业的这些红利。
就像我们经常做的算术题,一个蓄水池同时打开入水口,再打开出水口,入水口就是什么?就是如果我们降准,那就是央行钱到池子里,但现在池子里其实钱不是那么缺,最重要的是底下有出水口,出水口能不能非常定向的说,这个红色出水口流向房地产,这个蓝色出水口流向地方政府,紫色出水口流向小微企业,那么我打开紫色出水口就到小微企业了。钱上面是不印着说你这100块钱必须到小微企业,所以这个池子和池子之间其实是渗的,它不是有一个非常强的防水工程,所以从无论是从内部驱动,还是从各种软约束也罢,各种政绩的考核机制也罢,其实你过去的这种路径依赖的驱动还没有改变。
向松祚:中小银行纷纷进驻一线城市 很难确保资金会流向三农
(《央视财经评论》特约评论员)
我觉得这一次的国务院、人民银行、监管部门下决心定向降准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号,表明我们现在开始从根本的机制上来解决这个问题。除了金融机构的内部激励机制以外,我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建议,就是我们要有一个制度上的安排。就是你要让那些社区银行、中小金融机构,这些中小银行踏踏实实的就服务这一个地方,不要想做大。
我们现在有一些很大的问题,什么问题?我们现在有些新设的城市商业银行,甚至包括有些农村商业银行,本来他在某个地方设的,他要跑到北京、上海、广州、天津、深圳纷纷设分行,纷纷去抢夺这个城市的客户。为什么我们现在讲中国金融机构银行业同质竞争非常厉害,就是因为他们抢客户。这有一个非常负面的影响,他往往把老百姓,特别是农民的存款,乡镇农村的存款用到城市里面来,所以为什么克强总理在很多场合讲,你怎么确保农民的存款,农民的信用资源还能够用到三农?其实德国,包括日本都有很好的经验,中小银行就服务这个地方,每年你就赚3、500万。
我们现在的思维方式都是今年赚500万,那我明年要赚5个亿,而且我还要上市。如果每一个金融机构,每一个银行都要想上市,都要变成全国性的,那你可以想象,其实就没有多少人愿意沉下心来服务三农和小微企业,因为他要做大做强。我们现在所有的口号都是做大做强,其实中国现在的问题已经不仅仅是做大做强,现在是怎么做精。现在是怎么让社区银行、区域性银行,甚至产业银行就服务这个事,把这个事做好,所以监管部门也要想办法,你以后要在其他的中心城市设分行,我不批你。
张鸿:符合审慎经营要求和给小微企业贷款之间有矛盾冲突
(《央视财经评论》评论员)
老向说的又是一个金融体制改革的问题。当我们说为小微企业服务的时候,其实我们更需要的是小微银行,你让大银行去做这个事其实是有点勉为其难的。
比如你一开场就说,符合审慎经营,且三农和小微企业贷款达到一定比例,但是对于大银行来说,其实审慎经营和给小企业贷款是有一些矛盾的。当我审慎的时候,那些小企业,一个我不了解的在村镇里的企业,对我来说其实是风险更大的,我贷给央企、国企其实风险确实是小,所以作为市场竞争的银行来说,他确实有选择的难度,但是我们允许更多的小微银行来做这个事情。就像老向说的,他不需要想我到底能不能给央企贷款,给国企贷款,重要的是我能给这一两个、三四个人服务好。台湾的银行就是这样的,我这一个人其实就是一个银行,我不需要在大银行里面做一个信贷员给你,我就是一个小银行,就这几个人,我就给你们这20个项目服务,我这一辈子就够了。
向松祚:宁可让肉烂在小微企业和三农里 也不把它烂在房地产行业和产能过剩行业
(《央视财经评论》特约评论员)
理想的状态就是什么?对小微企业,我们也要有一个客观的认识,不可能每一个小微企业都能够从银行拿到资金,但是我们能够创造一个条件,有发展前景的,经营比较稳健的小微企业,他如果想从银行拿到贷款,能够拿到,而且拿到的资金成本比较合适,其实这就是我们的理想状态。理想状态并不是说每个小微企业都能够从银行拿贷款,这也不现实,银行也要考虑自己的风险。
第二个理想状态,中国的银行金融机构除了算银行的小帐以外,还要算那个大帐。张鸿提的不良贷款,我多少有点不同意见,其实小微企业,三农的不良贷款率不一定比大企业高,而且你要算大帐。有的大企业,比如他拿了银行几百亿的贷款,如果他出现10%的不良贷款,几十个亿就没了。农村那些小微企业少则几万块,多的就是几十万,把能有多少不良贷款?而且我们从社会正义、公平发展的角度,对小微企业,对三农的贷款风险容忍度就要提高一点。其实这也是国务院前几年就已经出台的政策,就是说你们对小微企业,对三农金融机构贷款的风险容忍度要提高,什么意思?就是他的不良贷款率可以适当的提高一点,肉烂在锅里,我宁可让肉烂在小微企业,烂在三农里面多一点,我也不一定要把它烂在房地产,烂在这些产能过剩行业,就是这么简单。
其实去年的京十条,包括后来发改委相应出台的11条,里面就包含了要达到的理想状态。当然世界上没有理想状态,就是我们希望达到理想状态,就是我们在毛细血管的层面就需要去细化,当然你从利润导向也要有所改变,激励机制要有所改变,制作安排要有所改变。
张鸿:现在的货币政策是手段 目的在于更多的激发市场活力
(《央视财经评论》评论员)
激励机制特别重要,老向刚才说,说我贷给一个国企,贷给一个大型企业,可能一个坏账就带来的损失更大,但是对于银行的人来说,我的风险其实小的。我贷给大企业,你能说我什么呢?他坏账,那我也没办法,我贷给一个小企业,如果成为坏账,那我可就麻烦了。那可能会有质疑,你这怎么回事,为什么贷给一个没名的企业?所以说,所有的这种激励机制,路径依赖还是必须得改变。
今天我们说的是货币政策,但其实说的是宏观经济,就是我们现在用货币政策其实是个手段,目的在于什么?更多的激发市场活力。在这个层面上来说,我们说执行力,容忍度或者宽容度,我们对宏观经济的容忍度、忍受度比执行力更重要。我们在年初的时候,已经知道今年经济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当今天我们面对它的时候,我们就要有勇气,按照我们既定的方针去做,而不是被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