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经济学人》周刊最近一期刊登立命馆大学政策科学部教授西村阳造一篇题为《日元要防备人民币国际化》的文章,认为人民币国际化关键取决于中国的经济增长而非政策优劣,人民币国际化将成为大势所趋,但全面实现还需一二十年。作为应对,日本需要讨论如何优先加强经济增长能力、积极参与亚洲金融一体化、提升东京作为国际金融中心的竞争力等课题。
实行资本限制受制于“国际金融三重矛盾”
文章说,即使中国经济继续保持快速增长,人民币要全面实现国际化也应是十年、二十年后的事情。2009年以来,中国已经推动了人民币在跨境贸易中的结算,今后还会继续放宽对资本的限制。这里的资本限制是指对外资交易实行的限制。
只要资本限制存在,境外人员在使用、筹集人民币资金并对其风险进行管理时就会受到限制,人民币在贸易等国际交易中的使用也自然会受到制约。正因为资本限制的存在,人民币在全球外汇交易中所占的比率仍然很低。
在收入水平接近发达国家之前,中国政府需要保留一种对人民币汇率进行引导的机制,这就是资本限制得以维持的原因。中国政府所担心的是,一旦放宽限制,境外人员就可以大量买卖人民币,届时就很难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控制人民币的汇率水平。中国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和第一大出口国,也是美国国债的最大买主。然而,中国的人均收入水平却远低于发达国家,截至2010年仅相当于日本的1/10左右。
在这种经济环境下,内外局势的变化将对中国的国际竞争力和国内物价产生怎样的影响?中国政府在密切关注这一点的同时,维持了原有的人民币汇率机制。这对于实现贸易主导的经济增长和维护社会稳定极为重要。
要做到这一点就无法同时满足以下三个条件,必须牺牲其中之一。这三个条件分别是:汇率的稳定、独立于海外的金融政策、内外资本的自由流动。这用“国际金融的三重矛盾”也能够解释。
中国政府通过对外汇市场进行干预等方式,将人民币汇率稳定在目标水平上,不希望由市场的供求来决定汇率。换言之,这是为了实现第一个条件“汇率稳定”。此外,为了稳定国内物价和经济增长,中国也希望在金融政策方面保持独立性,能够根据自身的情况调节汇率,不受海外经济和金融动向的牵制,这相当于第二个条件“独立于海外的金融政策”。
当经济过热和物价上涨时,中国政府为了促使经济降温,平抑物价,有必要提高人民币利率。但这样做后,受高利率的吸引,海外资金为了购买人民币就会流入中国,从而导致人民币汇率上升。
不过,如果对海外资金的流入进行限制,就可以维持人民币汇率的稳定,避免汇率飙升。这就说明了资本限制是必要的,要优先维持第一个条件“汇率稳定”和第二个条件“独立于海外的金融政策”,就必须牺牲第三个条件“资本的自由流动”。
与主要发达国家相比,中国国内的金融和资本市场尚不健全和成熟,因此客观上也有必要对资本实行限制。一旦放松资本限制,来自海外的大量资金就会蜂拥而至,从而催生泡沫,最终导致资金外逃和泡沫经济崩溃,使形势更加严峻。
人民币国际化取决于经济增长而非政策优劣
文章认为,中国经济继续保持目前的高速增长,人民币的国际化将成为大势所趋,尽管这需要走很长的路。这是因为随着经济的扩大和趋于稳定,资本限制的必要性会不断下降。
实际上,中国的收入水平正在逐步向发达国家靠拢,“汇率稳定”的政策优先度正在下降,而国内的金融和资本市场也在逐步完善。此外,中国还是一个人口大国,预计中国的经济规模将在本世纪20年代后半期超过美国,并将日本远远抛在后头。因此,一旦经济规模在全球处于异常突出的地位,资本进出对中国国内经济和金融的影响就会相对变小,“国际金融的三重矛盾”对放宽和撤销资本限制的阻力也会降低。
而且,由于经济和贸易规模过于庞大,中国市场的重要性也会增大。即使筹集和使用人民币因资本限制而感到不便,但只要竞争对手使用人民币与中国进行交易,那么我们也就不得不使用人民币结算,结果就会形成“别人能用我也能用”的机制。这将会促进人民币的国际化,使其或许能够在东亚获得基础货币的地位。
由此可见,人民币国际化关键取决于中国的经济增长,而非政策的优劣。重要的是,在放宽和取消资本限制的过程中,应避免造成金融动荡。从历史上看,英国和美国是在经济等方面成为超级大国之后,其货币才具有了基础货币的地位,并非是因为制定了战略性的路线图而成为了基础货币国家。
日本要提前准备应对人民币国际化
文章说,不过,中国经济无法维持高速增长、始终停留于发展中国家状态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由于实行独生子女政策,中国人口老龄化将日趋严峻,今后确保廉价的劳动力将变得越来越困难;在劳动密集型领域,后起的发展中国家正在奋起直追;在知识密集型领域,中国又面临着发达国家的竞争。一旦这些因素促使中国经济增速大幅度放缓,那么人民币国际化将会停滞不前。
以1/4世纪为单位来预测经济增长是不现实的。然而,无论中国将来是顺利走上发达国家之路,还是停留在发展中国家的水平,日本在应对日中关系的变化方面,加强经济增长能力始终会是最优先的课题,这一点不会改变。
从国债和金融的角度来看,在确保国内金融部门活力和健康发展的前提下,日本需要提升东京作为国际金融中心的竞争力。
随着亚洲各国之间跨境资本和证券交易的不断扩大,日本官方和民间都应积极推动相关金融基础设施的建设,其中包括跨境结算、规则、惯例的制定形成等。抽象地说,日本需要积极参与亚洲金融的一体化。这些课题在上世纪90年代后半期讨论“日元的国际化”时就已经提出,今后其重要性将进一步凸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