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乡后迷茫的农民工郭响起。本报记者 张莫 摄

　　太平洋彼岸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可能在此岸形成台风。由美国华尔街引起的金融风暴不仅席卷了全球金融业，在我国沿海地区务工的成千上万农民工的生活也深受冲击。
　　据农业部最近对安徽、广东等11个劳务输出、输入大省120个村的典型调查，今年10月底在沿海发达地区就业的工人总数比上年减少6.5%，实际减少的主要是外来农民工。这些长年往返于家乡与沿海地区的“候鸟式”人群，返乡后的生活又是怎样？各级政府又是如何帮助他们再就业？记者近日来到我国劳务输出大省——湖南省一探究竟。

返乡 生活的寒意悄然来袭

　　“你看，这里已经漏了，要是下雨天，真是成了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郭响起指着自己家的屋顶一角对记者说。这间屋子还是他的父亲在上个世纪80年代盖的，由于没有钱修葺，已经漏了好几个月的屋顶依然就这么漏着。11月已过，南方的冬季将至，下雨天一来，屋里顿时充满寒意。
　　事实上，除了天气的寒意，更让郭响起感到无奈的是生活的寒意。
　　郭响起今年39岁，长年在广东省新塘的一家织布厂打工。金融危机全面爆发后，由于订单缩水，厂子倒闭垮台，他也被迫回到了家乡——湖南省岳阳市开发区西塘镇兰桥村。
　　“前两年厂子效益好的时候，我一个月怎么说也能挣两三千块钱；而今年以来，就只能拿七八百块钱了，这点钱只能勉强维持我一个人在那边的基本生活。”他说，“现在厂子一垮，我一分钱都挣不到了。”
　　但是生活的节奏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失业而改变。郭响起有两个孩子，一个上初中，一个上小学，光是花在两个孩子身上的支出就让回到家中的他头疼，“虽说去年农村开始实行义务教育上学免学费，但是两个孩子的生活费每个月也要500多块钱。”他不由得叹了口气，“现在家里收入就靠我和我老婆种的那点田了，但是我们家四口人只有一亩六分田，这么一点田有跟没有还不是一样。”
　　“现在的我啊，是做生意吧没本钱，种田吧地也不多，不知道该干点什么。”郭响起坦言。
　　据兰桥村村妇联主任汪和新介绍，兰桥村1300多人，外出务工的有一百四五十人，现在已经返乡的20多个人，接近14%，大都待在家里。“这1300多人总共拥有750亩田地，平均一人半亩田都不到，光靠种田肯定不行，希望男人们尽快找到工作，因为他们是家里的顶梁柱，找到事情做才能解决家里的经济困难，也能让女人安心照顾家。”汪和新说。

“我们缺的就是技术”

　　“唉，我们缺的就是技术啊，所以才这么容易就失业了。”三个月前刚刚从广东花都返回家中的杨启荣面对记者，多次感慨道。
　　杨启荣今年49岁，家住湖南省耒阳市哲桥镇元木村。在杨家四兄弟中，排行老大。四年前，他携妻带子，来到了距耒阳5至6个小时车程的广东花都。“我三弟之前在这里打工很多年，自己积累了点资金，就投资办了个毛线厂，我就在他的厂里打工，虽然只是在食堂工作，每个月也能拿1000多呢。”他告诉记者。
　　杨启荣三弟开的厂子叫广华毛线厂，据杨启荣介绍，在花都，像这样的毛线厂有好几十家，它们主要以做出口到美国的订单为主。不仅他自己在广华毛线厂的食堂打工，他今年24岁的大儿子也在这家厂子里做工人，而他今年20岁的小儿子则在当地另一家毛线厂打工。加上他的二弟同时在当地一家由台湾人开的毛线厂打工，一家人的命运都和“花都”、“毛线厂”两个词紧紧联系在一起。
　　也正是因为如此，来自大洋彼岸的“金融飓风”也非常容易地就将这一家人的生活彻底打乱。
　　“拿我们广华来说吧，去年还在赚钱呢，可今年一下子就不行了，也就在三个月前，彻底倒闭了，到清盘的时候还亏了70多万。”杨启荣说，“企业七八十口人，还不都失业了。”而在花都，垮台的厂子绝不只是广华一家，据他介绍，至少有14家。
　　杨启荣目前在家待着，他说，自己年纪大了，就和老伴一起看看孩子好了，靠着家里的田地能够维持温饱。可是他两个正当年的儿子呢？“哎，老大啊，自从厂子倒闭了，也先回了趟家，不过这么年轻当然还要出去找事做，又去了广东其他的地方找工作，但还是那种活，一个月1000多又嫌少，这不，前两天回家了；老二工作的厂子现在还没倒，不过情况也不好，以前一个月能挣两三千，现在只有一千多了。他说想再干两个月再说，没准哪天也回来了。”杨启荣对儿子们未来的打工之路并不抱太大希望。
　　“哎，说到底，我们缺的还是文凭和技术”，杨启荣说，“像在我们广华，有专业知识的设计人员一个月的工资是普通技工的好几倍，厂子就算倒了，他们有这个本事，会画图，也不愁找不到别的饭碗，可我们就不行了。”他感叹道。

个别地区农民工返乡较为突出

　　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部长尹蔚民日前表示，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生大规模的裁员和农民工返乡的热潮，如江西省返乡比例大概在5%以下。但在个别地区，这种农民工返乡的现象显得尤为突出。
　　据不完全统计，岳阳市开发区截至10月底的外出务工农民工回流总数为396人，比去年同期增加295人，增长幅度超过290%。
　　地处湘北的国家级贫困县平江县，近年劳务输出一直保持在20万人左右。这些务工人员除了春节外，平时很少回家。记者采访中发现，往日老弱病残留守在家的乡镇，一时间回来不少穿着时尚的年轻人。仅瓮江镇，年初出去的近1万农民工，目前已经回来3000多人，占总数的1/3。
　　据平江县劳动就业局不完全统计，目前全县已经有近3万人回家。“其实回流数字比这还应该多些”，平江县就业局局长戴驰舟说，“一方面因为一些乡镇地处偏僻，没来得及统计；另一方面，一些农民工回流后又通过各种途径到邻近县市找活去了。”
　　“因为正好接近年底，近阶段影响不大，如明年经济形势不好，那前景就不容乐观。”他担心地对记者表示。
　　地处湘南的耒阳市也出现同样的情况。住在耒阳市夏塘镇的梁小兰，原来在广东顺德中信玩具厂工作多年，这个厂有上千人，工资待遇也还算可以，每月可以拿到1800元，但是金融危机使得产品滞销工厂倒闭，她也无奈地回到了家乡。据悉，在耒阳，像她这样返乡的人不在少数，有百人以上。
　　“而我们耒阳本地有的加工企业和广东的加工企业同处一条生产链上，这样的企业现在也面临经营困难，随时有垮下的可能，企业一垮，又会增加一部分失业人群。”耒阳市主管工业和劳动就业的副市长殷苌茗对记者表示，“这样一来，我们面临的就业压力会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