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曾经出现过发达地区在贫困地区搞“工业飞地”的事例,但贫困地区在发达地区搞“工业飞地”却是前所未闻。在重庆,这件有意思的事情正在按照这样的逻辑发生着:贫困地区在发达地区搞“飞地”获得财政收入和就业增加率,他们就能够安安心心地保护自己的青山绿水;否则,从市场经济规律来看,他们就无法遏制当地工业开发所带来的生态环境的恶化。 长期以来,一些地区陷入了不牺牲环境和资源,经济增长就缓慢,保护环境和资源却又难以脱贫致富的困境。现行生态补偿办法难抑其破坏环境的利益驱动,因此污染环境和浪费资源的短视行为不断出现。针对这种情况,重庆市一些贫困县在主城建立“工业飞地”,开辟开发式生态补偿路径,防止生态区因产业开发而环境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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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一角。 本报记者 周衡义
摄 | 单靠“输血”难以保护一个地方的生态环境,生态敏感区靠污染产业致富的冲动依然强烈
我国生态补偿资金有三类:一是财政转移支付资金;二是项目资金,如污水处理厂、退耕还林等资金,也是财政资金;三是社会资金,主要来源于企业的投入或捐助。三类资金中,财政资金占大头。但我国是发展中国家,依靠财政资金不可能全面解决生态保护问题。 记者了解到,目前我国生态补偿只涉及退耕还林、天然林保护、矿产资源税及补偿费等10多个方面,大多是以项目、工程、计划的方式组织实施,补偿方式单一,政策延续性不强。以退耕还林为例,这项政策的时限一般为五到八年,在此期间需要农户不再依附农业生产。同时补偿标准也较低。重庆退耕还林的补偿标准为每亩地粮食300斤或210元,种苗费50元、管护费20元。而这一补偿标准事实上远远低于在同一土地上农业生产的收益。在位于武陵山区的一些区县,当地农民在一亩坡度大于25度的坡耕地上种植烟叶的经济收益在1000元左右,远远高于退耕还林获得的补偿,因此开展退耕还林的阻力一度很大。同时,现行财税政策不完善,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生态补偿机制建立。例如,我国现行的资源税政策,计税依据是销售量或自用量,而不是开采量,客观上鼓励了企业对资源的滥采滥用,造成了资源和生态环境的破坏。 重庆市北碚区委书记黄波说,北碚区近几年一直在提高森林覆盖率,但是种树补贴却微乎其微,这些钱不够今后浇水、养护之用,更不够种树付出的人力成本。地方政府当然希望财政转移支付资金和生态补偿项目越多越好,但由于中央财政要负责的事太多,生态补偿金对贫困县来说是杯水车薪,因此单靠“输血”难以保护一个地方的生态环境,生态敏感区靠污染产业致富的冲动依然强烈。
“工业飞地”变“输血”为开发式生态补偿,是重庆保护库区生态和解决库区产业空虚的一大创意
在“输血”难达生态补偿目的的情况下,重庆去年以来开始探索“工业飞地”开发式生态补偿路径。 “工业飞地”是指三峡库区贫困县在重庆主城区开办工业园区,园区税收由两区县五五分成,这样贫困县既能在“飞地”招商引资和发展产业,使之吸纳农村剩余劳动力,又能从源头减少贫困县牺牲环境发展重化工业的冲动,建于主城的“飞地”也有实力保护环境和促进节能减排。重庆市社会科学院三峡库区研究所所长王渝陵认为,“工业飞地”是重庆保护库区生态和解决库区产业空虚的一大创意,可谓“多赢”之举。 去年6月,重庆主城江北区和库区开县的领导层谋划在江北区共建被称作三峡移民工业园的开县“飞地”。经过10个月筹备,今年4月位于江北区复盛镇的移民工业园开园,占地一平方公里,规划占地13平方公里,基础设施投资都来自江北区。目前已有重庆舒乐科技发展公司等八家企业开工建设。江北区计委主任汤杰说,八家企业年产值将超过两亿元,每年上缴税收不低于1500万元。园区将优先安排三峡移民就业,预计可提供就业岗位2000多个。开县县委书记蒋又一说:“三峡移民工业园可将一些不适宜在库区发展对口支援项目和县里产业结构调整外迁企业安排到这里,将会减轻库区生态压力。” 三峡移民工业园不仅成功招商引资,还吸引了开县本地企业。据汤杰介绍,星星套装门公司是开县的工业支柱,以竹为原料生产套装门,效益很好。现在这家公司也看好移民工业园,拟在此投资办厂,这会从一定程度上减轻开县的生态压力。 库区的云阳县和巫山县也分别在重庆主城九龙坡区和北碚区建立了一平方公里的“工业飞地”。其运作模式是,云阳和巫山分别从其对口支援省份江苏和广东招商引资,吸引其到“飞地”办厂。目前徐州工程机械集团公司已在云阳“飞地”投资,巫山也在动员几家广东企业落户北碚区。九龙坡区委书记郑洪说,云阳和巫山地处偏远山区,招商引资是市场行为,对口支援省份的企业不愿在那里投资,但他们喜欢到主城的“飞地”投资,这样做既是对口支援又有利于自身发展。
“飞地”模式还处于探索中,亟待解决税收和用地两大政策难题
徐工集团最近刚刚在“飞地”投产,郑洪却喜忧参办。他告诉记者,“飞地”模式还处于探索中,亟待解决税收和用地两大政策难题。 首先是税收等优惠政策不明。据郑洪、汤杰等介绍,目前重庆主城和库区的税收政策不一样,比如75%增值税上缴中央财政后,剩余的25%都归库区各区县财政所有,但主城各区财政只能留下10%,其余15%上缴重庆市财政。这就引出了一个问题:“工业飞地”税收是遵循库区政策还是主城政策?目前尚有争议。重庆市财政局认为,既然是主城三区和库区三县分税,就应该各按各的政策办。但江北、九龙坡和北碚却不认同。原江北区复盛镇党委书记刘亚文说,如果各按各的政策办,主城区只能做贡献而得不到多少好处,办“飞地”只能到此为止。如果都按库区政策办,主城三区就会有积极性,“蛋糕”会越做越大,财政收入增量会越来越多。此外,“飞地”企业希望能享受三峡库区产业发展基金支持、返还进口关税等库区优惠政策。 第二是“飞地”承建双方的用地指标能否置换问题尚未明确。汤杰告诉记者,在用地指标紧张的情况下,工业园区发展也面临土地瓶颈。既然移民工业园属于江北,又是开县的“飞地”,政府就应该允许双方置换用地指标,一方面减少开县用地指标并相应增加“飞地”的用地指标,另一方面“飞地”建设占用耕地后,双方再投资在开县造地,这样耕地没有减少,用地指标总体上没有增加,“飞地”却能迅速发展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