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上游鱼类保护区危在旦夕
解决能源问题不能总盯着水电
    2009-03-30    本报记者:刘世昕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08年12月7日上午,四川宜宾,中国三峡总公司在向家坝水电站施工区金沙江边举行“金沙江溪洛渡向家坝水电站珍稀特有鱼类首次放流活动”。 CFP供图

 

长江流域部分水电站示意图

    一个正在酝酿的水电项目有可能使“长江上游珍稀特有鱼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遭遇灭顶之灾,这个专家眼中的长江上游鱼类最后的避难所危在旦夕。
    本月初一家媒体短短几百字的消息触痛了鱼类保护专家们的神经,报道称,2月中旬,农业部组织专家对重庆市政府提交的《长江小南海水电站建设项目对长江上游珍稀特有鱼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影响及其减免对策专题研究报告》进行论证。
    尽管报道并没有披露长江小南海水电站最终究竟会不会上马,但长期关注长江上游鱼类的专家们都很清楚,最近两年,有关方面一直在运作长江小南海水电站的动工,这个水电站的选址拟定在重庆市的珞璜镇,在“长江上游珍稀特有鱼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试验区内。
    鱼类专家忧心的是,此次论证会有没有可能就是小南海水电站要上马的信号呢?
    事实上,在过去几年里,为给长江上游高潮迭起的水电开发让步,“长江上游珍稀特有鱼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范围已经一再缩小。最早倡议建立该保护区的中科院水生生物研究所的曹文宣院士担忧地说,这个保护区几年前被“掐去了头”,如果“再去了尾”,那么剩下的、支离破碎的河段就不可能继续成为长江上游特有鱼类的生命通道,而且自然保护区是受国家相关法规保护的,岂能随意践踏?

    步步退让的国家级保护区

    重庆市政府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说,2009年的主要任务包括:争取中央支持……突破小南海水电工程。从当地媒体的报道可以了解到,小南海水利枢纽工程有可能是“十一五”期间重庆最大的单体投资项目,工程计划动态总投资370亿元,如果开工,建成后的装机容量相当于2/3个葛洲坝,电力将主要用于市内,当地对这个工程的期望是,彻底改变重庆拉闸限电的历史。
    当地积极酝酿小南海水电站的依据是一份1990年形成的《长江流域综合利用规划》,其中提到:长江干流三峡之上、向家坝之下,应当修建小南海、朱杨溪、石硼等大型电站。
    这个说法遭到了中科院院士曹文宣的质疑,他介绍说,那份规划形成的时候,“长江上游珍稀特有鱼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还没有建成。但是1994年建立了保护区,按照《自然保护区条例》,在自然保护区的核心区和缓冲区内,不得建设任何生产设施,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规划与保护区的相关规定是冲突的,应该修改。
    有人辩解说,拟建的小南海水电站坝址在保护区的试验区,不在《自然保护区条例》要限制开发的核心区和缓冲区,不受法律约束。但曹文宣院士认为,水电站的建设有其特殊性,如果坝址在试验区,水库的回水区肯定要进入缓冲区,甚至核心区,长江里的各类生物必定会受到影响,不能在概念上打法律的擦边球。
    说起“长江上游珍稀特有鱼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75岁的曹文宣院士感慨万千,这个大半辈子都在和长江里的鱼打交道的学者说,这个保护区已经历经了几进几退,为什么有的领导干部只知道吃鱼,却不知道保护鱼,一步步侵占鱼儿们的栖息地。
    曹文宣对长江里的鱼如数家珍,他介绍说,长江上游共有119种特有鱼类,但随着上个世纪70年代长江第一坝、葛洲坝的开工,长江上游特有鱼类的生存空间就开始不断受到挤压,90年代开工的三峡工程又进一步恶化了鱼类的生存环境。
    当时专家就已经意识到,三峡建坝后将形成600余公里长的水库,由于流速显著减缓,泥沙大量沉积,饵料生物组成发生变化,会使原来在该江段栖息的一部分鱼类不能适应,有可能在水库内逐渐消失。政府部门在制定三峡环保规划时,听取了专家的建议,要求上游的宜宾和泸州两市要分别建立市级保护区,对长江上游珍稀鱼类进行保护,之后的几年,鱼类保护的问题不断被重视,在2000年,最初的两个市级保护区已经合并,并升格为国家级保护区。
    可惜好景不长,很快有关部门就决定要在长江上游的金沙江进行水电站的梯级开发,当时拟建的向家坝和溪洛渡水电站都在刚刚升格的长江上游珍稀鱼类国家级保护区内。
    如何解决水电站和自然保护区的矛盾,那一次,相关部门选择了保护区向水电站让步。
    在“金沙江是我国乃至世界著名的水能资源极为丰富的河流之一,在能源紧张的情况下,金沙江的水能资源开发,对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具有重要意义”的帽子下,有关部门开始在2002年酝酿变更保护区范围。
    新的保护区范围在2005年对外公布,比原来缩小了相当一部分,最近的事实是,溪洛渡和向家坝两个水电站已经在2008年年底前实现了截流。
    当时参与修改保护区范围的一位专家解释说,剩下的保护区、三峡水库的库尾至向家坝之间约为400公里的河段,只能是上游珍稀鱼类的片段化残存生境。
    曹文宣院士的说法是,现在这点残留的面积是满足长江上游珍稀鱼类完成生命历程的必要生态通道,需要保持畅通无阻,例如圆孔铜鱼这类珍稀物种,属于漂流性卵,它们的鱼卵需要在河里漂流一定的距离才能孵化,如果保护区面积继续消减,那么河道距离不够长,将大大消减鱼类的种群数量,长期下去,这类鱼将面临灭顶之灾。
    在这个曾经被掐去一部分的国家级保护区中,国家I级重点保护动物有白鲟和达氏鲟,国家Ⅱ级重点保护动物有胭脂鱼、大鲵和水獭。其中,被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名录的有3种。
    一位专家回忆说,2005年调整保护区方案时,有关方面就曾宣布,剩下的这点流域不能再搞水电开发了,可是短短一两年之后,小南海水电站又在酝酿之中。

    还有多少鱼类在灭绝的边缘

    在当年三峡工程论证的时期,曾有一位支持者说,“大坝对生态有什么影响,不就少吃两条鱼的事吗?”而在专家那里,大坝对生态的影响远远不是少吃几条鱼那么简单,它对生态的影响是不可逆转的,一类物种可能就此灭绝。
    长江渔业资源管理委员会副主任马毅在2007年举行的第二届长江论坛上,曾经给出了这样的数据:人称“水中活化石”的中华鲟,因受葛洲坝的影响数量锐减,并有继续减少的趋势;长江久负盛名的“四大家鱼”因三峡大坝建成蓄水,鱼苗发生量急剧下降,监测显示,2004-2006年的平均鱼苗发生量与2003年蓄水前相比,骤减了90%,由此可以看出,长江水生生物链中各个物种的资源状况已经全面衰退,表明整个长江水域的生态环境遭到极大破坏,发展趋势令人担忧。
    马毅还指出,长江各类水利工程建设在带来效益的同时,也产生了巨大的负面效应,造成水生生物栖息地被大量侵占、洄游通道被切断,产卵场被淹没或破坏,水生生物资源衰退速度加快,种质退化、基因异变,资源总量锐减,这种破坏是毁灭和不可逆的。导致水生生物物种基因不能适应环境而逐渐趋于灭亡,长江的生物多样性逐步消失。
    在学者的研究中,中华鲟是目前已知的受大坝修建影响最大的物种。长期关注长江问题的学者范晓介绍说,中华鲟是长江里典型的海江洄游性鱼类,它们在海洋中长大成年后,每年夏秋季逆长江而上,需要耗时一年,行程3000多公里,才能到达长江上游金沙江的产卵场。在整个艰难跋涉、激流勇进的过程中,雄鱼和雌鱼选择适宜的河段交尾产卵,而鱼卵具有粘性,沉落粘附于石质河底,并可藏匿于卵石缝中,以保护孵化中的胚胎不受敌害侵食。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中华鲟从海洋洄游到金沙江产卵,再返回大海,需历时近两年,葛洲坝工程建成后,中华鲟被永远阻隔在大坝以下,再也不能重返传统的产卵场。
    葛洲坝对中华鲟的影响也引起了相关部门的关注,上个世纪80年代,人们就开始在葛洲坝下游人工繁殖中华鲟,并在技术上取得了成功。
    范晓说,人工繁殖的鱼苗,一般在四五个月后,和亲鱼一起放归长江,也有部分鱼苗生长一至两年后放归,由于人工繁育的环境容量有限,所以不可能大规模养育个体更大的中华鲟。
    但学者担忧的是,中华鲟从1984年人工繁殖成功并开始放流以来,已有20多年的时间了,按中华鲟15年的性成熟期计算,2000年以后,应当有人工繁殖的成鱼返回葛洲坝坝下江段。那么,人工繁殖种群生长的情况如何?它对天然种群有什么影响?有无基因变异和种质退化的现象?
    范晓说,目前还无法识别出洄游成鱼中的人工繁殖个体,因此上述问题仍然是疑问重重。他还告诉记者,他曾经访问过专门研究中华鲟的学者,这位学者告诉他,人工繁殖只是在中华鲟的天然繁殖条件被严重破坏后,不得已的一种补充方式,但它不能代替中华鲟的天然繁殖。还有一些生活在长江的濒危保护动物,如白鲟等,生性比较凶猛,根本不可能进行人工繁殖,它们的命运更让人担忧。
    葛洲坝以下的白鲟种群在1993年以后已基本消失,自然繁殖的可能已经不复存在,最后捕到的一尾是在2002年12月12日的南京下关;葛洲坝以上的江段,种群数量也急剧下降。而近8年来,葛洲坝以上长江江段发现的白鲟均为30公斤以上的成年个体,未发现幼体,说明近年来白鲟的自然繁殖状况极差,也可能已没有白鲟自然繁殖了。
    专家认为,三峡库区蓄水以后,对鱼类最主要的影响是栖息空间的损失。大坝至重庆600多公里的江段为水库代替后,原来在急流和中、浅水环境中生活的鱼类,将无法适应库区的静流深水环境,当它们不得不迁移时,又会受到生境容量的限制。一定的河段空间内,所能容纳的鱼类种群数量是有限的,这必然导致具有急流态生活习性的种群的衰减。
    金沙江上正在修建的向家坝、溪洛渡等一系列电站大坝,将使长江鱼类最重要的产卵地不复存在,这会给已被隔断在三峡大坝以上的鱼类种群造成更严重的影响。

    小南海将怎样影响长江上游最后的鱼类保护区

    至于正在酝酿的小南海水电站会给长江生态带来怎样的影响,有专家曾给出非常严峻的预测,小南海和其他梯级电站开发的累积效应将会严重改变河流生态系统的水域环境,对栖息的珍稀特有鱼类造成毁灭性影响。
    这些专家认为,拟建小南海大坝将成为一道巨大的物理屏障,直接截断大坝上下游江段的连续性,阻碍了洄游性鱼类向上游或下游迁移的通道。
    小南海工程淹没区涉及珍稀特有鱼类保护区的缓冲区和实验区,将导致多种珍稀特有鱼类产卵场和栖息地大量丧失。
    如果按1990年的那份规划,向家坝和三峡之间的小南海、朱杨溪、石硼3个梯级电站都建成的话,这个国家级保护区中,长江干流中的核心区和实验区将不复存在,仅剩41.9km缓冲区。库区将合计淹没30处珍稀特有鱼类产卵场及集中分布点,保护区的结构和功能将被破坏。
    对于小南海水电站可能造成的生态影响早就有了相当多的研究,但据参加2月农业部组织的那次论证会的一位专家介绍,有关部门提交的论证报告还研究不足,根本没有说清楚小南海水电站究竟会怎样影响长江生态环境,会场上一位资深的渔业专家愤怒地连说了三遍“这份论证报告太粗糙”。
    据说,提交给论证会的报告认为,可以通过修建仿生鱼道给鱼类留出空间,作为补救措施。对此专家的态度是,仿生通道等设施建设须经严谨的论证和科学试验。其实,对于鱼道是否能有效减少水坝对鱼类的影响依然存在争议。曹文宣院士就认为,修建鱼道不是长江流域鱼类保护有效手段,因为长江上游的特有鱼类,多数适应激流环境,对大坝修建形成水库的静水环境,它们是不适应的。特别是进行梯级开发时,急流生境将丧失殆尽,保护这些鱼类不是修建鱼道就能解决的。
    美国大自然保护协会长江项目负责人郭乔羽,也是为这个国家级保护区焦虑的人之一。过去几年,她大量的工作都是在研究如何模拟长江原有的生态流,为保护区的各类生物尽可能地还原若干梯级水电站修建之前的生态环境,而如果小南海上马,像其他专家预计的那样,“长江上游珍稀鱼类国家级保护区”将只剩下几个片段,那么近年来,郭乔羽和她的同事为长江生物做的最后努力将全功尽弃,毕竟连最后的栖息环境都没有了,还谈什么保护。
    郭乔羽介绍说,河流里的生物往往会根据河流在一年内不同的变化而繁衍生息。比如,春天到来,水温上升,水位上涨,这些信息都会提醒河里的生物该进行交配繁育了。大自然在不同时期给河流带来的潮起潮落,冰封消融都是物种生物周期的信号,但特大型水库的运行都有可能使河流的洪峰流量减小,径流的年内变化减少,由此河里的许多生物失去了繁育信号,这将导致种群数量减少、质量退化。
    差不多七八年前,美国科学家开始研究能否计算出河流原有的生态模式,反推出如何调节水库运行,这样在保证水库效益的同时,也能给河流的生态系统复制它们适应了千万年的季节规律。这样的讨论已经在美国一条名叫萨凡纳的河流实行。郭乔羽也特别希望能用这样的方式尝试拯救长江的生物物种,但一切的关键是必须留下这最后的一点点保护区。

    长江上需要建那么多水电站吗

    截至2008年年底,金沙江中游的金安桥电站,以及金沙江下游的溪洛渡电站和向家坝电站,均已开工建设。其中,溪落渡电站排名世界第三;向家坝电站的装机容量亦达600万千瓦,排名中国第三位。据悉,目前中下游多座水电站都在加紧前期准备,准备今明两年集中上马。
    在金沙江开发启动前后,长江上游主要支流的梯级开发已经大规模启动。其中岷江干流都江堰以上的上游河段,已规划了10个梯级电站,中下游还规划了7个梯级电站;大渡河干流规划为22个梯级电站,后又增加下游的沙湾、安谷两级,共为24级;雅砻江干流,总共规划了21个梯级;乌江干流规划了12级梯级水电站;嘉陵江干流规划了17个梯级枢纽。
    曹文宣院士说,他这几年最怕听到的就是长江的某个地方又要修水电站了。他说,目前支流中只有赤水河还没有规划水电站,而有意思的是下游的茅台酒厂保护了这条河。几年前有人提出,在赤水河的上游也要修水电站。当时曹文宣站出来反对,他的理由是,修了水电站后,水库会对当地以及下游的气候环境产生影响,而茅台酒的醇香就是得益于当地特殊的水文、气候环境,如果这些条件因水库的建设改变了,那么茅台酒有可能醇香不在。当地考虑再三,放弃了修水电站的想法。
    曹文宣说,作为一个科学家,他本无意指责一些地方政府的工作,可是水电开发在一些地区已的只能用无序来形容,根本没有环评,也没有论证,尤其在一些支流上,遍地开花的引水式电站已经使部分河道干涸了。
    曹文宣告诉记者,他还听说泸定桥江段也要修电站,他坚决反对,在他看来,“保留大渡河泸定江段的自然景观和文化,对子孙后代的教育意义比多生产几亿度电更为重要。”
    他建议应该在每一条梯级开发的河流,至少建立两处特有鱼类自然保护区。每一条河流都存在特有鱼类,为了使其不致绝种,有必要建自然保护区。自然保护区必须包含干流和支流,干流江段原规划的几个梯级电站应放弃,与干流相通的支流不应修建水电站,已修的应拆除。“解决能源问题不能总盯着水电,节约能源潜力很大,而风能、太阳能、热核能等新能源的突破和规模化,也不是遥遥无期的事。”他说。
    翁立达退休前的职务是长江流域水资源保护局局长,也是著名的水资源保护专家,过去几年里,他深入研究了长江流域水电资源开发的状况。他分析说,长江流域的各级政府希望筑坝发电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修了坝,发了电就是经济效益,谁也不愿看着一江水从自己门前白白流走,下游能修,为什么上游不能修,干流能修,支流为什么不能修,邻县都修了,我为什么还按兵不动,于是电站层层加码。在翁立达看来,目前无序的状况可以说是全流域缺乏统一规划造成的。
    在两年前,翁立达就和他的同事建议,当前无序开发的状况下,有关部门应该尽快对原长江流域综合规划进行修编,以便用新的流域综合规划指导今后的水利水电开发工作。新一轮流域综合规划修编应坚持以科学发展观为统领,把建设资源节约型社会,促进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维护河流健康,保障水资源可持续利用,支撑流域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作为规划修编的主线,对原长江流域综合规划从生态环境角度进行修订和调整。
    翁立达告诉记者,对河流水资源和水能资源的开发利用必须适度,不能超越河流自身的恢复调整能力,国际公认40%为水资源开发利用程度的警戒线。而随着水电规划的实施,金沙江流域规划的水库总库容将达到径流量的83%,长江上游地区水库总库容将达到河川径流量的61%,对河流生态环境将产生长期深远的影响。应根据长江流域水资源的承载能力和水环境的承载能力,刚性规定水能资源开发利用的上限。
    此外,他建议,国家应明确划定长江不宜开发和限制开发区域,要在全流域从生态与环境角度识别不宜和需限制进行水利水电工程和其他大型工程建设的区域、河流和河段,并落实在新的流域综合规划中。不宜及限制开发区域明确后,应受有关法律法规的约束,并在实践中严格遵守,对一些存在较大争议的项目应当暂缓决策。同时要确定开发的先后顺序,首先开发对生态环境影响较小的工程,不应放任开发企业“跑马圈水”、遍地开花。
    曾经著有《中国水危机》的民间环保人士马军最近也呼吁说,应当有选择、有限度地开发流域水能资源,在电站之间保留一定面积的流水生境,以切实缓解水电开发造成的不利影响,避免长江珍稀特有鱼类的衰亡。 (本报北京3月29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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