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的元月15号,在电视上看到一则令我惊讶又感动的新闻。
日本神户,经历空前大地震的废墟上,聚集着一群人,他们不是去凭吊死去的亲人,而是看着自己的爱子、爱女,穿着传统的日本服装,走上一个高高的台子。
每个孩子大约都只有十五六岁,很恭敬地步上台阶,向中间的一位老者和四周的观众行礼,然后拿起弓箭瞄准,射向远处的标靶,再鞠九十度的躬,敬谨地退下。
原来那是日本传统的“成年礼”,显然学自中国,取《论语》上所说的“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八佾篇》)
可不是吗?无论射得好不好,他们都彼此行礼,表现君子之争的风度。真没想到,在中国久不施行的仪式,竟被日本人学了去。
而且,尽管震灾还未完全复建,又在元月的严寒之中,他们仍然坚持举行这“成年礼”。
每个民族都有成年礼
大概世上每个民族都有所谓成年礼吧!从那一天,女孩可能改变了发型,表示她长大了;男孩可能戴上帽子,表示他不再是毛躁的小伙子。在某些保守的宗教国家,女孩子从这一天,就不再能露着面孔、赤着臂膀在街上奔跑,而要成为谨言慎行的大闺女;在一些非洲部落,男孩子要随着族长进入深山,经历一段艰苦的磨炼,甚至在身上烙下疤痕,表示成为一位骁勇的战士;还有些地区的人,必须投身寺庙,经过一番清修,才被认作是个有思想的成年人。
成年的权利与义务
看一个民族的成年礼,就可以知道他们的价值观。有的民族重视勇气;有的民族重视思想;有的强调自制的功夫;有的偏重待人的态度。
总之,到这一天就不一样了。
你不是希望早早长大,希望把你当成人对待吗?现在,可以了。你成年了,能戴帽子、能饮酒、能上桌与大人一起吃饭……但是相对的,你也应该要有风度、有雅量,你更应该由被照顾的孩子,变成可以贡献社会的成人。这个世界从今天开始,是你的了,你成为了主人,你也承担了使命。
愈想愈觉得“成年礼”实在太有道理了。它做了“宣示”,给了“权利”,也交了“义务”。
如此说来,我们是不是应该恢复“成年礼”的习俗?或者,即使不举行这样的仪式,在心里,也能用自己某一年的生日,当作“成年礼”呢?
甜蜜十六岁
最近,我参加了一位外国朋友为孩子举行的成年礼。
庆祝女儿十六岁生日,父母邀请了几十位亲朋好友。
像婚礼般,主角穿着粉红色的纱裙和低胸的上装,站在门口,与到场的宾客一一寒暄。
音乐起,主角和她的父亲在大家的围绕下翩翩起舞。所有的宾客一齐轻唱“甜蜜十六岁”,似乎在那歌声中,送出一个消息:
这女孩长大了,就将投入大学、投入社会、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于是,那歌声也就在喜悦中带了酸酸的滋味。
晚会的最高潮,是为一个大蛋糕点蜡烛。
十六岁生日,点十七根蜡烛。由那女孩自己点,每点一根,就说一段话:
“这第一根蜡烛,献给我的母亲。无论何时、何地,我出了问题,你总在那儿,帮助我。不论有什么苦闷,你总倾听我的诉说,我真不知道,如果没了你,我的心灵会怎样漂泊……”
“这第二根蜡烛,给我的弟弟。我真不愿意说,但我还是不得不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终我一生……”
“这第三根蜡烛,给我的妹妹。有时候我觉得你好烦,可是我好爱你,也知道你好爱我。你顽皮的眼神背后,总藏着深深的关怀;在我哭泣的夜晚,你总坐在我的床边……”
“这第四根蜡烛,给我的祖父母。当爸爸给我十块钱的时候,你们早就偷偷给我二十块了;当妈妈给我一勺冰淇淋的时候,你们总多给我几勺。你们的心里藏了我的小秘密,我的心底总有你们的大甜蜜……”
一支一支蜡烛点下去,每一支都是一种感恩,直到最后那支:
“这第十七根蜡烛献给我的父亲。你虽然会对我吼,但那是为了爱;你虽然曾经偷看我的日记,但那是为了关怀。你以前跟我打球会输,因为想让我赢;你现在还会输,因为你把我养得这么强壮。爸,愿你永远年轻,祝你永远健康,你是我永远的肩膀与依靠……”
生命的烛海
不知是否因为烛光闪烁,每个被叫到名字,走上前,与女孩一起点亮蜡烛的人,眼里都闪着特殊的光芒。
我突然有一种感动,想告诉每个国内的年轻朋友: 我们的生命,不就是这样吗?
一岁一岁的生命,像一支一支的蜡烛。在父母、亲友的爱护下,我们被点亮,终于成为一大片灿烂的烛海。
庆祝十六岁的生日,就像参加一个“成年礼”。一方面欢欣自己成年了,一方面要不忘“感恩”。且以那被大家点起的烛光,再去照亮更多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