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克兰报刊及礼品商店(Brookline News and
Gift)座落于一家灯火通明的冰激凌屋和一家不显眼的新福瑞干洗店(Symphony Clearner)之间,橱窗里塞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商品。透过橱窗玻璃能够看到店里的情况:积满灰尘的各种棋盘游戏跟扑克牌洗牌器被随手堆在一起,镀铬水箱的进水口处塞着一个表盘。一只正宗的德国和莱(Hohner)口琴从一堆树根烟嘴当中露出来一截,从店名和店内陈设来看,这都是一家卖“东西”的店。
在商店内部,挤挤挨挨的货架之间的通道勉强可以过人,狭长的空间里塞满了货架和各种展示品。我走进侧面的一条走道,左肘蹭到了一只印有“来支香烟” 字样的大购物袋,而右肩则把一个小小的喷水相机从钉子上碰了下来,旁边是问候卡、舞会用假胡须,还有一种叫做“如何招待杀人犯”的棋盘游戏,它的外包装上印着早已辞世的著名演员文森特·普赖斯(Vincent Price)的照片,他说“这是我最爱的游戏”。另外,还有《诱惑抓牌手》“彩票”,可以拴在什么东西上的5英寸长的粉红色凯迪拉克车专用平衡鳍,售价14.99美元看起来很疲倦适合用来作纸镇的菩萨,会让你的生活像化妆舞会的“书呆子眼镜”,雨伞,一塑料袋小小的绿色士兵玩具,海泡石,铜钥匙环,还有印着名字按字母顺序排列在架子上的子弹杯。虽然货品也是大致按类别陈列的,杂志一架,电子表锁在玻璃橱子里,但是同一类东西的安排似乎是随机的,而且这些分类还算有序的货品周边每一寸的空间里都摆满了一些不知该放到哪里的东西。
当我问店主麦克尔·威尔纳(Michael Wilner)他到此多久了,他说“我今早7:30来的”,我很怀疑他以前就用这句话搪塞过此类的问题。这家店是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经营的,他认为,他是从1963年7月8号开始到这里来上班的。那么,他是如何决定要进什么货的呢?“碰运气”,如果什么东西卖得好——比如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的动画模型——他就再定些货。他一边打响指,一边说“我曾经卖过像那样的金枪鱼钓线轴,我让人们看邮购目录上的价格,那是我售价的2倍,我卖掉了四五十个,很大的金枪鱼线轴。”然而,一般而言,很难有这么骄人的销售业绩。今天,他卖掉了两只烟嘴,据他估计,这两个东西占据那块货架差不多有15年了。他觉得店里还有几张一开业的时候就在这里的问候卡。
我告诉他 Staples有一家原型商店,还专门雇佣了一些员工专门不厌其烦地用科学方法设计商品陈列,“你不干这事吗?”我问,他用一个简单的“哈!”来回答我。那么,他该如何决定什么东西要摆在哪里呢?“你把小东西放在自己周围,免得它们不翼而飞!”接着,他补充说:“我总是想把东西聚在一起。”不过,很显然,这样的陈列计划经常是要以一切与本意背道而驰告终。我猜他一定知道每件东西放在哪里。“时间足够的话,能知道。”他不太有信心地肯定了我的猜测。
布鲁克兰报刊及礼品商店是否算得上新的多彩世界原型呢?本来我们把涂唇膏嘴唇糖果拿开,是想要找到硬鬃下水道清理器,但是,却不小心把一大堆放在汽车仪表盘上的草裙舞女孩小雕像哗啦啦地撞翻了一地;这种阴差阳错是否就是我们的宿命呢?
虽然数码世界比我们曾经遇到过的任何一家本地的杂货店都更加杂乱无章,但是我们却不会直接面对这种混乱。我们所有人见过的最糟糕的例子不过是Google把最热门的搜索词给搞错了。我们要找的是《迷失(lost)》的片断,而我们却找到了关于人们丢失的物品的网页。我们看到的第三层秩序无序性就是它的各种不同排序。
布鲁克兰报刊及礼品商店也有秩序,除了棋盘游戏、烟嘴、杂志的物理堆积之外,整间店里到处都是意义的涡流。
对迈克尔·威尔纳来说,商店组织形式的每一次改变都代表着他曾经的决定,而且,当时他一定还很清楚这样做的原因。
对常客而言,这家店的前部很适合一边挑选香烟,一边靠着柜台聊天,而商店后部则适合孩子们和闲逛的客人。
对当地的小学生而言,除了糖果柜台之外,任何其他地方都暗淡无光、毫无疑义。
而对于有经验的人来说,新的商品就是底层,既覆盖也保存过去。
对于热衷于收集希罕玩意的人来说,尘土就是元数据。
事实上,尽管在某一个特定的时期,布鲁克兰报刊及礼品商品只有一种组织结构,但是踏进商店的每一个人对此都有自己的接受方式。不过,因为它是家第一层秩序的商店,所以只有一种公诸于众的组织形式,而决定这个结构的因素就是一个个诸如要把哪个积满灰尘的棋盘游戏挪到哪个积了更多灰尘的吸血鬼假牙旁边这样的决策。
在第三层秩序中,所有的可能组织方式都能够由大众来贡献,我们能够改变可见的秩序来反映我们的私人定义。我们也可以分享秩序方式或为它添砖加瓦,每种秩序都加强了整体的意义。没有哪一个需要特别优待,也没有哪一个比另一个更真实。
新的无序化世界看起来像多彩世界里乱七八糟的商店吗?
是的。但是,只有在我们透过其混乱洞悉其意义的时候才会如此,因为这才是第三层秩序的威力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