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空间中的信息
    2009-10-13        来源:经济参考网

 

“绝对没有!”

很显然,我一开始就问了鲍勃·梅迪尔(Bob Medill)一个错误的问题:“难道你们没有把最受欢迎的商品放在最后面吗?”他本来可以把这个问题当作是一种冒犯,毕竟这是一种对消费者很不友好的策略,而其目的就是希望消费者在不得不经过陈列着各种商品的货架时,一时冲动而购买其中的几样。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牛奶总是被放在杂货店的尽头。但是,说话轻声慢语的梅迪尔对自己的理念非常有信心。而且,之前也有人问过他同样的问题。这是个新手才会问的蠢问题。

“不是这样的,”他看着自己经营的Staples办公用品商店,说道:“我们在最前面放的是各种目标商品,这些都是我们的顾客想要购买的。”他从左到右一挥手,指向店堂的主要商品区域,“纸张,数码呈像仪器,墨水和炭粉,商用计算机,还有影印中心。”

当时是下午两点,不过商店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即使有哪个顾客想要买东西,收款台也没有人。就算你在购物过程中需要帮助,也找不到“伙伴”(这是Staples对“店员”的称呼)。梅迪尔对此毫不在意,这个店本来就打算要如此运作。我们正身处于设在该公司总部的原型实验室里,这是跟真正的商店同样规模的实物大模型。公司总部位于马萨诸塞州弗莱明罕姆的一座办公花园里。

这个地方没有一点点好莱坞布景的意思。这是家实实在在的商店,货物充足,从贴着特价标志的24打印纸到排列整整齐齐的吸塑包装钢笔,应有尽有。有8名员工在这里全职工作,实体卖场通常设置29名员工,尽管这里的员工数量远远少于29人,但人员开支还是一笔不小的成本支出。不过,这样的投入是值得的,因为,虽然这里也有由铲车上架的一排排钢笔和一盘盘打印纸,其实在原型实验室里真正研究的是信息。每天,梅迪尔和他的员工努力研究如何克服原子和空间的限制,希望有朝一日,在Staples卖场中穿行的顾客能够感觉自己像是在纯信息的海洋中漫游。

梅迪尔并不会这样描述这个原型实验室。在他看来,原型实验室是使得顾客在Staples卖场的购物活动更简单的实验基地。单单这一点就足以使他成为商人中的先锋人物。传统意义上的商人们会利用物理空间给顾客设置障碍,导致顾客超预算购物。个中奥秘零售商们都心知肚明。超级市场利用物理空间的特性,把大受欢迎的商品,比如牛奶和香蕉,置于卖场的后部:要从A区域到C区域,我们必须得经过B区域;B区域货架上又会恰巧挂着特价商品告示,而我们进超市时并没有打算购买这款商品。同样的,我们会发现宠物狗的零食会被放在低于我们视线的地方,因为孩子们比大人们更有可能把这东西放进购物车当中。梅迪尔却在谈论如何能够让Staples的顾客更迅速地离开卖场,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革新派!

“顾客通常有两类,”主管Staples视觉陈列的利兹·麦高恩(Liz McGowan)说道,“认为向别人寻求帮助是一次个人失败经历的顾客和不这样认为的顾客。”无论喜剧演员如何演绎,性别并非确定消费者类型的分水岭。“我母亲就属于第一类顾客。”她说。麦高恩是个数据驱动型的人,所以她确切知道每类顾客的数量:“32%的顾客会询问导购人员,24%会利用引导指示,而有40%的顾客则已经知道商品的位置了。”正是那60%需要帮助的人决定了卖场中信息陈列的方式。在原型实验室,信息陈列被叫做“路径寻找”,其实就是人们的思维方式及其身体应付空间的方式的统一。

“我们通过观察顾客的目光来发现规律,”梅迪尔说。顾客进入卖场后,向里面走上912步之后,就会“停下脚步四处张望。”正是因为如此,Staples才会采取与其它卖场不同的策略,不在卖场入口处设置太多的指示标志,而是将指示牌悬挂在最受欢迎的商品上方,然后将附属类别商品的指示挂在这些牌子下面。这就像是一张地图,将一个个大洲划分为一个个国家,再将国家划分成不同的州。梅迪尔一边比划着向我解释这种设计的一目了然性,一边说:“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使用了‘聚焦牌’(也就是宣传特供商品的宣传牌),但是这些标志挡住了顾客的视线。”在零售行业中,使用“聚焦牌”的意义就在于它能够打乱卖场中的逻辑性秩序,用那些特别的、不容错过的特供商品来吸引顾客的注意力。但是聚焦牌本身也是实实在在的物体,所以它们不但能够抓住顾客的注意,也会在物理上阻挡关于卖场的各种信息,就像是在地图上标注巨大的“这里有麦当劳”字样就会挡住大多数位于市中心区的Poughkeepsie匹萨店。人们眼球的工作原理就是这样的。因为只有被看到的信息才被认为是真实的信息,视距的一般高度也决定了货架的高度。“卖场中的货架普遍较低,顾客浏览商品会比较容易。”梅迪尔说。

眼睛同样决定了货架上一列列的置于商品前方的描述卡到底包含多少信息。麦高恩解释道:“我们必须确保一个视力正常的顾客能够在距卡片一步半的位置看清上面的信息。” 梅迪尔补充说:“三个感叹号恰到好处,五个就太多了。”如果人们的视觉更加敏锐的话,告示牌上就可以容纳更多信息;如果我们同长颈鹿混合一下DNA,货架就可以有20英尺高;而如果货架有20英尺高,一家普通的Staples卖场就能够容纳15 000件商品,而不是现在的7 200件。不过,做这样的白日梦又有什么意义呢?实体卖场的陈列本来就是为适应眼睛离开地面不足6英尺的物种的特点而设计的。

在实体卖场中,每一个信息接入口都是以步程计来测量的,而每一步都弥足珍贵。“光临卖场的顾客寻找打印机墨水的凭据各不相同,”梅迪尔说,“旧墨盒,ID识别码,打印机型号或者盒子上的标签。”过去,Staples专门将市面上能见到的各种打印机墨水归为一类,辟出一个诱人的专区来销售它们。可是,只有7%的顾客光顾这个区域。“这个区域距离墨水区域太远了,”梅迪尔解释说,“现在,我们把这类商品化整为零,将它们分别同相关的商品放在一起。”如果你的打印机是爱普生的,你能够在爱普生专柜旁边的墨水货架上发现爱普生墨水。“在化整为零之后,20%的顾客开始使用它了。”数据记录员麦高恩报告说。

原型实验室里的纯信息陈列因为物理世界中的一个严酷的现实而被扭曲——两件事物无法同时占据同一个空间。我们必须把二者并列放置。当我们安排空间中事物的排列时,我们同时也决定了到达每样物品所需要的时间。如果能够消除物理世界的这个根本属性,原型实验室就没有必要存在了。

当然,我们也可以尝试在整个卖场的许多地方存放同样的商品。但是,大部分商店,包括Staples在内,都不喜欢这样做。我请专门负责寻找空间关系的迈克·莫兰(Mike Moran)举出一件同时被放置在不同位置的商品的例子,他立刻回答道:“电缆线!我要它们来做什么呢?用来打印。”他从顾客的角度做出了这样的假设。因此,电缆线被摆在了打印机旁边。不过,专门的电缆区域也有同样的电缆线。尽管同样的理论也可以用来证明空白CDDVD光碟能够被摆放在许多位置,但是只有梅迪尔一开始指示我看的那个弧形的目的商品区域的最前面摆放着它们。为什么不能把它们同时也摆放到将内容烧制到光盘上的设备旁边呢?为什么不能也摆在纸张旁边呢?它们都是用来记录信息的啊!为什么不把它们和软件光盘放在一起呢?它们都是光盘啊!依次论推,为什么不把钢笔和纸张,笔记本,黄色易贴簿还有空白标签放在一起呢?“便于操作。”莫兰答道。如果将CD摆放到所有顾客有可能需要它们的地方,就无法保证每一个摆放处都始终有充足的货品。另外,这样也会吞噬相当的货架空间,而货架空间是一件稀缺资源,无论在杂货店还是书店里,厂商们都愿意掏大把的银子来购买较好的陈列位置。只有目的商品区域中才有商品重复上架的情况,因为,根据梅迪尔的说法:“如果我离开卖场的时候买了打印机,却忘记了购买电缆线,打印纸,墨水,就没有办法使用这台打印机,不得不回过头来购买这些配件的时候,我就会感到很恼火。”

不得不返回:时间和空间在与人类记住什么东西跟什么东西一起使用的能力的角逐中取得了胜利。我们中的许多人都感觉不得不再跑一趟去买第一次忘记购买的东西是件“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恼人经验;而我们之所以会忘记,是因为卖场的信息呈现方式没有提醒我们记得该记得的事情。信息很简单,可是空间,时间和原子很难应付。

梅迪尔的员工们并不是这样看待这个问题的,不过他们正在进行一场战斗。他们无法摆脱的敌人就是这个物理的三维世界本身。软件编程人员或许可以说原型实验室的人们是在“黑(Hacking)”物理世界——找到一个聪明的办法绕过这个系统内置的各种限制。这些限制是我们日常生活中习以为常的部分,所以我们几乎很难发现它们。比如说:

在物理空间中,有些东西比另外一些要更近。所以利兹·麦高恩才会如此关心路径寻找的问题:她希望我们能够走最少的路来购齐购物清单上的所有商品。

物理事物在某一特定时间只能出现在一个地方。所以尽管最理想的情况是顾客想要的所有东西都在他们唾手可得的地方,麦高恩和莫兰还是不得不努力思考要把商品放到哪一个,或者(至多)哪两个地方。

物理空间是共享的,所以虽然我们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需求,商品陈列的方式却只能有一种。如果你是坐轮椅的人,麦高恩小心翼翼安排的、悬挂于适应一般人高度的指示牌对你而言就不适用了。或者如果你到Staples卖场里主要是想买一些学校里需要的文具,就会发现商家选出来放到目标商品区域的东西都不是你想要的,因为那里既没有蜡笔也没有三孔哈里·波特笔记本。

人的体力是有限的,所以提供给我们的信息的数量受到我们看到信息能力的限制;你不会希望信息标签上的说明面面俱到到足以掩盖商品本身的程度。

卖场的组织结构必须要有秩序且整洁。如果东西随意乱放,就没有办法找到它们了;卖场的物理分布必须能够反映出信息的组织结构性,而且这个组织结构必须尽可能的简单。一家乱七八糟的卖场是一家没有秩序的卖场同时也是一家失败的卖场。

这些限制意味着无论梅迪尔和他的团队工作得如何出色,Staples里的大部分商品也还是在妨碍我们。如果我的购物清单上有15件商品,那么Staples卖场中陈列的另外7 185件商品不但对我毫无意义而且还会把我想要的东西隐藏于其中。且容我异想天开一下——要是在我到达商店的时候,卖场中就只有这15件商品,而且不管购物清单上都写了些什么,每次我来的时候情况都是如此,那么我就可以径直走到卖场最前面的一个货架上,把需要的商品都扫进我的购物篮中,轻松完成购物,那么,麦高恩的路径寻找研究还有莫兰关于什么应该放在什么旁边的斟酌就毫无必要了。

但是,我们都知道现实世界是如何运作的,那么,我们为什么要为这些只有在科幻作品的另类世界才会成为可能的事情操心呢?

因为这个另类世界已经出现了。每一天,我们越来越多地生活在那个世界里。它的名字叫做数字世界。

在那里,没有占据空间的原子,它是由比特构成的。

在那里,我们不需要穿过长长的走道,在数字世界里任何东西都只在几次点击之遥的地方。

在那里,也不需要为所有人准备同样的东西,它可以随时重新为每个人根据她当前的任务来进行安排。

在那里,存储商品的数量也不再受到空间和操作简便性的限制,数字世界可以包容Staples的顾客可能需要的任何一种商品的任意一种型号。

在那里,商品不再被陈列在卖场的某一个或者,偶尔,某两个地方,它们可以被储存于各种不同的顾客能够想到的可以在其中找到它的类别中。

在那里,商品不再居住在原型实验室里那些秩序井然清洁整齐的货架上,而是以数码形式乱七八糟地混在一起,只有在顾客想要寻找它们的时候才按照顾客的需要被排列出来。

这些差异意义非凡。但是这只不过是个起点。因为比起如何布置你的店堂,还有更加重大的意义蕴含其中。悄无声息地引导着办公用品卖场组织形式的那些物理限制也在引导着我们组织公司、政府和学校的方式。它们引导了、也限制了我们对知识本身的组织。从管理结构到百科全书,到我们让孩子们学习的课程,再到我们决定应该相信什么的方法,我们都在根据适用于这个受到物理规律限制的世界的原则来组织我们的思想。

假设,现在,有史以来第一次,我们能够摆脱这些沉默的物理限制来安排我们的概念,那么,我们的思想、组织还有知识本身将会经历多么巨大的改变呢?

这次旅途将带着我们经历从亚里士多德时代到证明其谬误的加利福尼亚州伯克利的那个安静的哲学教授的时代的转变。经历从试图给世间的每样东西编号的科学家到认为信息越混乱越容易找到的那些新兴商业机构的转变。经历从18世纪因为根据字母顺序安排主题而被认为亵渎神灵的那些大百科全书的编纂者到世界上第一本既没有编辑和页码限制也没有顺序的百科全书的转变。

关于我们能够找到什么,这里有一个暗示:一旦我们发现了能够在摆脱了物理限制的世界中起作用的新的组织原则,信息就不光要自由了,它还要多姿多彩。

  相关稿件
· 当当网经济类图书周排行榜[10-12] 2009-10-12
· [书摘]从电池大王到车王 2009-10-12
· 五大书画稀珍亮相北京中贸拍卖会 2009-10-09
· 当当网经管类图书周排行榜[09-28] 2009-09-28
· [书摘]“十八罗汉”创业 2009-09-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