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在哈尔滨举行的“中国企业家论坛”上,进行了一场激烈的争论。辩论双方一位是著名经济学家张维迎,一位是执掌我国外汇投资大权的中投公司总经理高西庆。争论焦点是:中国庞大的外汇储备该不该分给老百姓。

　　在今年中国企业界的盛会亚布力论坛上,一向举市场经济大旗的张维迎先生提出将2万亿美元的国家外汇储备,拿出一半分发给民众,以解决中国内需不足的矛盾。联想到此前谢国忠先生提出的将国有股票平均分发给民众的观点,笔者认为,学术界中的某些市场派正在兴起大家发财的乌托邦,动机良好,效果可能极坏。
　　市场经济必须是现实可行的,而不是闭门造车。
　　笔者支持市场经济,支持藏富于民,更赞成拉动国内居民消费。即便目前对全球金融危机、对过度市场化的反思,也无法阻挡如下结论:财富主要集中于政府之手将导致高风险的低效与危险的寻租机会。但是,分发外储与国有股票不是建立公平市场经济的良方,而是从国家经济转向彻底的权贵经济。任何一个希望中国完成百年现代化梦想的人,都不会认为历史上一再出现的权贵经济,是中国未来路径的最佳选择。之所以必然快速走向权贵化,原因有二:首先,目前业已严重恶化的权利与财富不均,决定了起点的不一致,掌握了80%财富的20%人口将借助强大的经济与社会力量,以低价赎买有价证券,获取最大的财富。其次,法制的不健全将使分发过程成为另一场MBO式的私有化狂欢,而普罗大众由于缺少最后救济渠道而陷于贫困。
　　从技术上看同样不可行。我国确实有近两万亿外储,全球第一,但刨除购买的美债等资产以及必备的支付预备,可以动用的不过几千亿,分发到民众头上的一人一万不过是数字游戏。
　　更要命的是,在人民币无法自由兑换的情况下,由于不能在国内消费,外储分发到居民手上或者被窖藏,或者低价转售给所需者,或者让民众到海外消费,拉动日本或者欧洲、美国的内需市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这是一种国际主义的精神。这种行动背后的潜台词是:对不起,我不买你们国家的债券了,但我可以消费你们的产品,购买你们的金融产品,替你们解决产能过剩和金融机构资金不足的危机。
　　中投公司总经理高西庆是实务派,他的反对来自于从全国社保基金到中投投资的多重经验教训。不过,他反对的理由很不妙,美国会反对的理由无疑是在给自己树立民族主义的对立面。但高西庆的另一个非常实在的理由有必要说透。在高西庆看来,外汇储备分给老百姓将不便于政府对其进行集中控制管理,“目前中国在与国外打交道的过程中,只要力量稍一分散,就立即会变成人家的鱼肉,任人宰割,因为中国的力量太弱。”美国学者曾把巨额的中国美元储备比喻为金融核弹,在2007年曾经以是否购买美国国债争取到不少谈判筹码。
　　中国外汇储备当然不是仅仅起威慑作用的,而是为了中国经济将来更平稳地发展奠定基础。我国人民币要自由兑换,对企业与个人都有利,但我国的黄金、资源等抵押品太少,自由兑换存在风险,外汇储备可以起到这方面的作用。外汇储备既要起到稳定经济与人民币的作用,又要体现国民财富的本质,最好的办法显然不是在目前阶段人人持有,而是将中投公司等主权基金的投资红利分发给民众。
　　把眼睛盯着已有的财富,不会让财富蛋糕变得更大,造富机制变得更加市场化。自由的市场可以高效地创造财富,我国民众遭遇的真正困难是创富机会太少,垄断壁垒过多,市场空间越来越局促,温州资金四处突围而四处败北就印证了这一点。
　　从1996年开始我国财政收入年平均增速高达19.27%,远远高于GDP平均增速13.02%。财政收入占GDP的比重远远超过美国、日本等发达国家,尤其在2003—2007年,财政收入年平均增速呈现不断上升的态势,显示国民财富不仅在向政府集中,而且在加速向政府集中。
　　在这样的时刻,我们应该呼唤的是重回改革的初衷,重回市场的本义,让民营企业、民间资金有更充分的投资渠道。只有市场力量完备,财富分配才能重回法治轨道。否则,我们不可避免地会陷入财富再分配的轮回之中,一次次地让财富耗散,而不是增加。
　　兹事体大,认真的市场派人士,应该回归市场平等创富环境与高效创富的正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