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对象：肖滨教授中山大学政务学院副院长

　　记者：您是研究政治学的专家，对美国的宪政制度也有一定的研究，您感觉这次美国大选有什么特点吗？

　　肖滨教授：从选举制度的角度来看，我认为这次大选没有2000年那次的选举那么具有典型意义，基本上还是按部就班。2000年那一次，布什与戈尔在佛罗里达的选票争议触及了美国选举制度的很多深层，比较有看头。

　　这次美国总统选举倒是从族群、性别等角度来讲颇有一些风景。奥巴马是黑人，非常年轻，是颗冉冉上升的政治新星。麦凯恩72岁了，碰上小布什的政治遗产，他怎样处理？怎样切割？这都很值得玩味。共和党已经干了两届，留下来的问题一是伊拉克战争，二是金融危机、经济不景气，包袱比较沉重。

　　记：现在奥巴马已经接到500次死亡威胁，前几天还有极端分子被抓。我们假如一次吧——奥巴马要是真的被暗杀，有可能出现什么样的局面？

　　肖：经过200多年的制度运作，美国宪政制度的根基已经很坚实，立足于宪政制度的选举民主游戏已经玩得比较成熟。即便奥巴马真的被暗杀，它可能会引起一点骚动，比如爆出洛杉矶骚动那样的局面，但不可能摧毁美国宪政制度的根基，也不可能颠覆其选举民主的游戏。其他的具体情况就不怎么好猜想了，政治毕竟不是科幻小说嘛。

　　记：假设奥巴马当选上台，那么有没有可能出现奥巴马牌号的新政？

　　肖：我认为现在判断还为时尚早。我们知道，民主党的传统之一就是强调政府干预的罗斯福新政主张。如果民主党上台，这一观念造成一些影响也属正常。目前金融危机为害甚烈，至于是不是会冲击到美国的实体经济，还不好说。格林斯潘前些天也承认自己在任时对银行监管有松懈，值得反思。我们不能排除奥巴马走新政路线的可能性，但也不能说就一定会那样。

　　如果奥巴马上台，那还要看经济的走势以及欧洲国家的应对。西方各国的政策之间常常有互动。像里根和撒切尔夫人之间，克林顿和布莱尔之间，就是如此。欧洲又有政府干预的传统。会不会影响到美国，还需拭目以待。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种政府和市场之间的跷跷板游戏西方国家玩得很久了。市场化久了，又会让政府管制来一点“复辟”，反过来也一样。总之是不走极端，也算中道吧。

　　●美国最高法院将有大法官出缺。在目前政府干预倾向高涨的情况下，有评论推测说，奥巴马如果上台的话，兴许会通过人事任命使同样强调干预的司法能动主义倾向抬头。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肖：这种说法有一定道理，但即使司法能动主义抬头，我们也不能把它仅仅归结为大法官人事变动的结果。首先，美国的大法官虽然由总统任命，但并不是他高兴谁上谁就能上，而是要经过一定的程序，比如总统的提名要经过参议院的确认。其次，从历史来看，美国司法体制中司法能动主义的起伏跟大法官的人事任命关系虽然有一定的关系，但更多地是跟时代的变化和社会的需要有关。

　　自里根以来司法能动主义的倾向不强。现在遭遇经济危机，干预的呼声便高涨。假如奥巴马上台后司法能动主义有所抬头，我认为，也多半是跟目前经济社会需求的刺激有关。美国的大法官相对远离行政社会事务，如果他们开始倾向于干预的话，那多半是出于对社会呼声的回应或价值观念的促动。

　　如果非要说一个人事任命就会影响到司法的话，那么这还是一种人治式的想法，不是出于法治的观察。

　　记：从选举制度的角度来看，还有一个选举人团的问题。在2000年那次戈尔和布什的选票争议中，所谓的选举人团制度、尤其当中的“赢家通吃”原则引起了很大争议，以至于外人颇有非议。你觉得要是今年再度出现这样的局面，对这个制度会不会开始大的改革？

　　肖：外人对选举人团这种制度安排有一点误解。其实，这种制度安排对美国这样的大共和国，是有好处的。

　　首先，选举人团制度以及“赢家通吃”的游戏规则提高了政党竞争的门槛，减弱了众多政党之间恶性竞争的程度，有助于选举在两党制轨道下稳定进行。因为第三党入主白宫的可能性几乎被封杀：他们可以拿到一些普选票，但多半拿不到选举人团票，这就迫使一些力图参选的政党知难而退。否则，随便哪个人都可以组个党来玩，这只会加重混乱局面。

　　其次，选举人团制度有助于让选举中的争议局部化。例如，2000年戈尔与布什的选票争议就只是在佛州那一个地方，不会波及到加州、宾州、得州这些地方，不必全国都来瞎折腾。

　　当然这套制度也有弊端，就是“赢家通吃”可能导致候选人在全国的普选票上占优，却拿不到足够的选举人团票，像2000年的戈尔就是如此。这可能需要一点改革。不过，要整个废除选举人团制度并不容易，因为这涉及修宪，2000年戈布之争后希拉里就建议过。但美国修宪的程序要求很高，不是鼓吹一把就能行的。所以至少短期内不大可能有重大的改革措施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