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上海证券报》报道，证监会新闻发言人就近期资本市场上“恶意圈钱”、“股市健康发展”以及“创业板”等热点问题做了回应。他表示：“上市公司在做出再融资决策前，应根据市场情况和自身实际需求，慎重考虑筹资规模和筹资时机，慎重考虑投资者的承受能力。……当前和今后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资本市场‘新兴加转轨’的阶段性特征不会发生根本改变。”如何看待证监会的讲话？里面包含了什么涵义？对A股市场将带来什么影响？三位著名资本市场研究专家为我们带来深入解析。

    华生 燕京华侨大学校长

    金岩石 国金证券首席经济学家

    水皮 《华夏时报》总编辑

证监会新闻发言人的谈话是进一步政策利好的信号

　　证监会发言人的表态是否可以看作是“救市”行为？

　　华生：很显然，这是在释放政策性利好。最近有一系列的利好出台，但从市场对这些利好的反应并不明显。应该说，这个讲话是进一步政策利好的信号。

　　金岩石：我认为这算是一个“心理按摩”。按摩是哪痛摸哪，那么大家对融资有担忧，证监会就对融资问题安抚一下。其实我个人认为，这个讲话暗示了证监会在关注股市当中的资金净流量。在中国这个市场上，一定要保证资金流入和流出的一定比例。2007年，我们市场的资金净流入和资金净流出比例大约是10：1。资金流入一定要高于资金流出的数倍。从这个原则看，要有一个大牛市的行情，这个比例应该至少保持在五倍以上；保持在五倍以上才能大体维护这个市场的相对平衡。
　　我觉得对管理层来说，现在不要去考虑救市，在市场发生这种变化的时候，最有效的办法是及时推出市场基本建设的东西，比如股指期货。市场总是需要更多的工具和更多的交易品种，在股市暴跌的情况下，增多交易的工具，它不能增加市场资金的流出量，却能给喜欢这种投资工具的人一个进入的渠道。

　　水皮：证监会的表态是市场比较想要的一个结果。我说过，政府“救市”关键取决于领导层的“一个姿态”。那么今天这个发言可以看作是“一个姿态”。其实，市场的问题可以通过市场性的博弈得到解决，但如果不是市场的问题的话，恐怕市场自己是不能解决的。比如说，究竟对这个资本市场怎么看、究竟对这轮行情怎么看？是认为大家乱来还是觉得这个市场真的反映了国民经济发展的大趋势，这是个定性的问题。
　　在发言的开头，他说：“在中国经济持续健康较快发展、资本市场改革开放不断推进、金融市场流动性充裕的背景下，股市出现较快发展的势头有其必然性和合理性。” 我认为这是对这一轮市场行情的一个肯定，说发展的快一点是“合理的”也是“必然的”。同时这也是对那种认为“管理层在故意打压市场”的看法的一个澄清，表明管理层认为上涨是“合理的”、“必然的”，不是想和股市过不去。它想告诉广大投资者：我不是你的一个博弈对手，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但现在大家也不是说管理层做这个姿态就会放心了，还要看你是怎么做的，这一点也很重要，尤其是现在市场信心不稳定的情况下。比如印花税这件事就是非常现实的，什么时候能单边收费，什么时候能降低等等。

管理层处于政策的两难之中

　　在这个发言中，有一段话是关于对近期股市大幅下跌的认识的：近一段时间，市场波动性明显增大，既受到了外部经济金融环境变化等不确定性因素的影响，也与资本市场的自身调整需要有关。我们清醒地认识到，由于发展时间比较短，市场的外部环境和内部运行机制尚不健全，当前和今后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资本市场“新兴加转轨”的阶段性特征不会发生根本改变。你是怎样理解这段话的？什么是“新兴加转轨”的阶段性特征？

　　华生：“新兴加转轨”没什么新意，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了。我认为它实际上体现了政策面的两难：证券市场再融资的市场化是改革的方向，这也就意味着政策不应该干预。近年来我们一直在呼吁中国的证券市场要逐步减少政策干预，应该让市场发挥更多的作用，这是一个大方向。
　　但是我们国家的证券市场实际上并没有摆脱政策干预这种基本状况。所以说，市场好的时候你不要认为是市场因素造成的，还是政策因素造成的。为什么去年能涨成那样？跟政策有很大关系。去年一年增加了两万亿的基金，再加上其他渠道流入的资金，股市当然会涨的很好。但是这种资金的增加不可能永远维持下去，市场也不可能永远涨下去，所以当时我就强调，大起的结果就是容易造成大落。
　　但现在市场已经涨上去了，已经批了那么多的基金，已经有那么多增量资金把市场价格哄抬上去了，现在大跌了。股市大跌谁都受不了，怎么办？就又得出台政策。所以我说，现在管理层实际上是两难：从改革的方向上来说，融资、再融资应当市场化；但是面对现实情况，我们的监管部门要维持市场稳定，再加上今年是经济局势比较复杂的一年，不稳定因素非常多，所以他又要“托市”，处于“两难”中。

　　金岩石：“新兴加转轨”，我的理解主要体现在两个层面：第一个层面就是我们的宏观经济和股票市场、微观的上市公司、微观的结构之间还存在着相当大的背离。换句话说，中国的股市从宏观上看还是低估，但是从微观上看是高估的，这就是宏观和微观之间的背离。第二个层面，就是投融资主体的背离。融资方还保持着原来圈钱的传统动机，而投资方又相对的不够成熟，特别是我们的基金业----市场上的主流机构投资者不是很成熟。为什么这么说？我们可以很明显的看出，在市场上追涨杀跌的主流投资者恰恰是基金。所以投融资主体之间缺乏一种协调，微观与宏观之间缺乏一种协调。我想中国股市经过这一轮调整之后会变得更加成熟。

　　水皮：主要特征是市场不成熟，还不能完全市场化。在全流通完成之前，A股市场跟以前股权分置下的市场还是非常相象的，是需要政府来管制的市场，是没有完全脱离“政策市”的一个市场。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叫“谁应该对这个市场负责”。上市公司对市场不负责，比如说某公司的股价从140跌到70了，它还要融资。所以中国不存在发行失败这个问题----没有卖不出去的股票，只有卖不出去的价格。一块钱可以卖五分钱也可以卖，能圈多少圈多少，因为市场跟它没关系，公司跟他也没太大关系。再比如说增发，现在增发基本上没有门槛；再比如说新股发行定价过高，并不完全是一种市场行为。
　　所以我认为管理也注意到“新兴加转轨”的特点，认为许多事情市场本身还解决不了，还不能完全市场化。

“恶意圈钱”是中国的发明创造

　　现在市场对融资、再融资的确非常敏感，那么怎么界定“正常的融资”和“恶意圈钱”呢？

　　华生：“恶意圈钱”是一个很不准确也不严肃说法。《证券法》里没有界定什么是“恶意圈钱”，证监会也从没界定什么是“善意圈钱”和“恶意圈钱”。证券市场是用来做什么的？它的功能就是融资----只要是符合法律法规规定，证券市场就是一个上市公司融资的地方。很难说他是恶意还是善意，不能用“感情文学”的说法去描述一个法制化的证券市场。这个说法我看是“无法无据”的。

　　金岩石：“恶意圈钱”这个词是中国的发明创造，坦率的讲，在翻成英文的时候没法翻。但是它又确实代表着股市发展初期当中的一种行为，如果说我们要寻找指标来界定它的话，我想有两个指标：第一是投资方向不明。就是先把钱拿来再说，然后我再想怎么用。我想在投资方向不明、融资的目的说不清，在这种情况下进行的融资或再融资，都应该属于“恶意圈钱”的范围。第二，当一个公司的投资性收入占主导的时候，特别是在二级市场上持有大量流动性金融资产的时候，还到二级市场上融资，那么这个也可以界定为“恶意圈钱”。因为这相当于股民把钱交给上市公司，而上市公司用这个钱在二级市场上投机炒作，那等于股民用了自己的钱交给竞争对手来与自己争利，在这种情况下，不但会伤害市场的竞争机制，同时也会伤害上市公司最重要的企业家形式----企业家创业应当主要集中在实体经济的财富创造中。

“五点建议”是管理层对上市公司指导性暗示

　　证监会对上市公司提出五点要求：根据市场情况、根据自身实际需求、慎重考虑筹资规模和筹资时机、考虑投资者的承受能力。对此你怎么看？

　　华生：上市公司行为从一定程度上说是“个体经济合理化行为”。去年股市大涨的时候，管理层提醒投资者风险很大，但是大家还要往里面冲。你可以说他是非理性投资，但是，那是他个体的理性选择。现在上市公司的融资再融资也是一个道理，它为什么要增发？它肯定是在考虑了所有的因素之后才要增发的。那么现在管理层要求上市公司不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这可能吗？所有的投资者最先考虑的都是赚钱，上市公司也是如此。如果说现在的市场情况很差，股价连它的净资产都不到，你天天叫它融资它也不会融资的。
　　我认为这只是表现了中国证券市场还没有摆脱“政策市”：涨多了担心会出问题所以要告诫投资风险；跌多了怕影响社会稳定，所以希望大家克制一些。

　　金岩石：我想这五个指标是证监会给了上市公司一个指导性的暗示，意思是说，你不能完全不考虑市场情况，完全不考虑你自身的情况，一味的在市场上拿钱。

会不会把正常的融资也会给卡掉了？

　　金岩石：那倒不一定，“核准制”的意思就是我们必须有“核”也有“准”。实际上在上市公司里面也存在一个“核准”，我倒觉得证监会这五条建议，对提高上市公司的公司治理结构很有帮助。

市场调整的时间可能是要用“年”来衡量

如何看待今年资金面紧张和匮乏的局面？

　　华生：我一直强调，任何一个市场，只要估值合理，供求就会平衡。举个例子来说，去年因为资金太多，股票太少，所以股价就一个劲的往上涨，估值变得不合理。这时候应当扩大供给，但去年的供给没有扩大，或者说扩大的不够，股价就涨得很高。在很高的股价下，供求本身就很难均衡，再加上面临大非解禁、直接融资等问题，就造成了资金面紧张的局面。
　　现在看，扩大直接融资仍然是总的方向，所以市场还需要长时期的巩固和调整。这个话我去年下半年说过，但大家听不进去。现在我仍然说，这个调整可能不是用天、不是用月，而是要用年来衡量。

　　金岩石：我还是维持我原来的判断，4000点到6000点波动。

　　水皮：资金问题跟信心是紧密相关的，如果大家对预期向好资金就来了，预期不好市场上资金再多也会逃跑的。如果不改变这种融资，我想就算是60万亿的市场也会逃的干干净净的。关键要看这个市场有没有人管，是不是健康的，是不是跟总书记说的“科学发展观”相吻合，从实际出发并且注重可持续发展的。市场其实是最讲政治的地方。你讲政治，大家会把你的成绩记的清清楚楚；你不讲政治，市场会给你脸色看，会用市场的方式来惩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