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山西平遥县城具有176年历史的汇源当，是典型的达到“三有”标准的当铺。

　　提要：中国的典当业，在正常情况下，是一个设施特殊，组织严密，经营有方，获利丰厚的行业。研究其获利的秘诀主要在于它推行的经营模式上。

 “两高”、“三有”成为当铺的标志

　　典当业的设置主要是当铺。在人们的印象中，中国的当铺有“两高”，即高柜台和高院墙。长期以来，“两高”成为当铺的标志。
　　其实，严格地讲，当铺也有许多种类和标准。中国典当业的分类，按财产所有者的身份区别可分为四类，即佛寺典当、皇室典当、官府典当、私人典当；从经营规模可分为五类，即典、当、质、按、押。规模最大的曰典，次之曰当，其余的质、按、押规模愈来愈小。《清稗类钞·典质业》云：凡称为典者，其典当的价额没有限制，以连城之璧而质千万，典铺也不能因财力有限拒之不收；当铺经营规模比典铺小，对质贷之额可以有限制，质贷额超过其资本规模可以不收。典铺柜台是一字型的，只设直柜不设横柜，而当铺是曲尺型的，直柜和横柜并设；典铺二分取息，当期20个月，当铺取息稍重，限期稍短。质和押经营规模比当铺还小，押比质还要小，期限不过数月，利息极重。民国时，在此基础上又加了一类按店，排在质店之后，由此分为五类。由于典当业的种类不同，开设的铺面也不同，分别称为典铺、当铺、质店、按店和押店。
　　各类典铺都有相应的标准，完全和真正意义上的当铺要达到“三有”：有字号、有柜台、有仓库才能称得上正式的当铺。有字号、有柜台，而无仓库的只能称为代当。光有字号而无柜、无库的只能称为代押。
　　达到“三有”标准的当铺，清代山西平遥县城的汇源当就是个典型。它创办于乾隆十八年(1753年)，到民国十八年(1929年)歇业，具有176年的历史。汇源当坐北朝南，前后三进院，呈“目”子形院落。前院是洽谈业务的地方，后院是后勤人员的办公场所和仓库。在这座当铺里，划分很多职能部门：营业厅——由三到四人组成，称为“脸朝外”的人，专门负责验收定价，是当铺的核心部门。客房——主要接待来访和持有大宗业务的顾客，同时也是贵宾的休息室。内缺房——是内勤人员工作的地方，分为保管和财务两个系统。保管主要负责当铺抵押物品的收藏、检查及存取事宜，分为管首饰和管包裹两个岗位。财务专门负责当铺的银钱进出和账目管理，由管账和管钱组成。中缺房——是当铺下层员工工作的地方，负责写票、清票、卷包、挂牌。号房——即仓库，是专门用于保管珍品以外的全部架货财产的地方，里面用竹木搭设架子，分层分格，称为“架眼”。地窖——是存放资本银钱的地方。更夫房——是当铺值更守夜人员值班的地方。应该说应有尽有，完全符合标准当铺的要求。
　　中国南北因生活习惯和风俗不同，当铺的设施各有千秋。无独有偶，浙江乌镇也有一个“汇源当”，创建于光绪时期，带有明显的江南色彩。铺面是上下两层楼，四周由高高的风火墙围绕，内设五间营业厅。进大门是过道，其中高悬一个“当”子，越过天井，是营业的柜房。柜台高1、8米，整整压人一头，柜台上设置有营业窗孔的木栅栏。柜台后面是“暗房”，再后面是正厅、客房和后厅。二楼是号房，专门存放当物。虽然南北当铺各具特色，但在功能设置上大同小异。

内部组织分工细致，纪律严明，故效率高而弊端少

　　中国典当业的经营组织方式，主要是内部人员的设置和分工。在历史上，当铺有个说法，叫“紧七慢八”，七个人紧张一些，八个人宽松一点。为了降低成本，一般当铺都不超过8人，但从存在的资料看也不尽然，规模大的当铺有十几人的，近代的大当铺多达五六十人。当铺人员不论多少，都有严格的分工，各行其职，各负其责，大致分四个层次。
　　第一是领导决策层。包括股东、总管、代管、经理、襄理、副事。其中股东是投资人，在资本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下，股东一般不参与经营。经理名为“外席”的总管，由股东聘请。经理负责号内一切事物，地位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利高度集中，实行“一元化”领导。襄理负责外务，副事负责营业。
　　第二是中坚层，即“外缺”。“外缺”由头柜、二柜、三柜、四柜组成，他们以能力、身份、等级排列。头柜负责收当，岗位至关重要，当铺经营的好坏与头柜关系密切，必须是一个业务经验丰富、熟悉人情世故、办事精干老练而处事圆滑的行家里手。二柜负责当小件物品与不动产，主要职责是协助头柜处理日常业务，并在头柜缺席时代行其职，知识和能力并不在头柜之下，也是当铺中关键性的人物。三柜是当铺中的中级营业员，地位与头柜和二柜相差甚远。一般负责专门的赎当工作，实际上是总务性的差事。四柜也称帮柜，是当铺的低级营业员，地位远在三柜之下，协助二柜房处理一些小物件的当赎。一般头柜和三柜在柜台前工作，二柜和四柜在二柜房工作，办理典当手续。
　　第三是内务层。也称“内缺”，由保管、出纳等人员组成。其中有管首饰的，有管一般当物的，有管账目的(会计)，有管银钱的(出纳)。其中管账的会计，是当铺财务部门的核心人物，尊称为“先生”。
　　第四是事务层，也称“中缺”，负责书写和清理当票，给当物打包和挂牌等事务。这是基本的人员安排，有的地方还有增加，如北京当铺增加了“踩八角的”，是个总揽杂物的多面手，每逢缺勤和繁忙就来顶替。另外还有学徒、更夫和厨子，也应属这一阶层。
　　由于级别不同，当铺的员工待遇、薪水和分红也不一样。分红有两种方式：一是股东和员工按比例分配，如银六员四、银七员三，甚至银八员二；二是按银股与人身股平均分配，这种方式主要流行在山西等省。按当铺习惯，每三年一次大结账分红，好的时候每股分白银二三千两。除此，还有年辛，即辛苦钱，多者几十两，少者二、三两。薪水与当铺效益及个人成绩挂钩，以鼓励员工的积极性。
　　纵观中国典当业内部组织形式的发展变化，正如一位香港学者所评价的：“中国典当制度，颇富科学管理精神，典当铺的内部组织、分工很细，纪律严明，故效率高而弊端少。”

高明的盈利手段，超人的管理技能，严格的规章制度是当业的经营模式

　　典当业的经营是最重要的关键部位。不仅需要充足的资金来源，而且需要高明的经营手段，超人的管理技能，严格的规章制度等。
　　第一， 资金来源。资金大小决定着当铺的经营规模，一般来说，官当由官府出资经营，佛寺典当业由寺院集体出资。私人当铺的资金又两种，一是独自出资，二是由两人以上合伙出资，即股份制。不论资本的多少，典当业向来属于无限责任制性质。很长时期当铺是靠自有资本经营，随着业务的发展自有资本不敷周转，不少当铺主要通过钱庄和银号贷款来解决资金问题。
　　第二， 经营程序。典当业有比较规范的运营机制，当铺的日常经营也有自己的规则和流程，可简单概括为收当、当物保管、受理续当和挂失、处理赎当和绝当几个环节。北京典当业的营业时间，分为夏、秋两季更换制，夏季从早5点到晚8点，营业15个小时，称“五八下”。秋季改为“倒五八下”，从早上8点到晚上5点，营业9个小时。每天八点开业时，全体同仁早已准备就绪。先由管钱者发给各柜台营业员若干银钱，以便收质物件所用。然后开始收当，柜台营业员接货后与典押者讨价还价，磨牙斗嘴，往返磋商，名为“磨牙”；必要时请经理看货评价，名为“过眼”；成交以后，高声唱叫写票，名为“报账”。同时掌号人挂牌号，写票人开当票，记账人记账算钱。一天收付的钱物，至停业时进行统计对账，由一方口唱号码、名目、当本、门账与有关账簿一一核对，悠扬之声隔街可闻。核对相符，主管人盖印戳记，由“大房包达”将押物按序贮入库房，存放在标明字号的架子上。各种核对完毕后方能停止一天的工作。
　　从中可以看到，经营典当业必须把握几个重要环节：一是柜台收当。收当是典当过程中最关键的一环，难度最大。收当人必须要有辨别真假优劣的高超技术，由此保障当物价真货实，否则上当受骗，导致亏损。二是架本的保值。这主要是加强当物的保管，防止变质和受损。当物的价值就是当铺的架本，是其最重要的流动资产，如果当物受到损失而贬值，架本就会减少。所以当铺都非常重视保管工作，采取了各种有效措施。三是详细掌握和查验当物的赎期。这是关系到架本的增值和资金周转的重要一环，保障按其收赎，可以促进资金流转，减少积压，以钱生利。
　　第三， 盈利手段。典当业经营主要是收取利润。虽然各个时期、各个地方和各个当铺的当息多少不一，但当铺利润主要来自高额利息、货币兑换、当期长短和当物价格四个途经。
　　高额利息——中国典当业的利息，封建社会月息一般在2至5分之间。到了近代，月息突飞猛涨，有的月息16分，抗战胜利前最高时月息达到60分。这一途经获利最多，所以典当业是一个获利最高的行业，自古被视为高利贷。
　　货币兑换差额——当铺的资本分为银两和制钱，这两种货币兑换时出现的差额由当铺赚取。银两的成色不一样，天平砝码不统一，当铺付出低色银收回高色银，小天平出大天平收，从中取得不少赚头。如同治年间长沙县当铺出银不过九四，每两轻二至三分，进银则要十分足色，每两必重二至三分，当铺大获其利。还有当铺放出制钱，收赎时要求大户还银两，从中也会获利。
　　当期差额——主要是当期的差额。如北京当铺规定按月计息，即使当天收赎也要付一月的利息。后来每月可让5天，称为“过五”，一月零五天按一月计算，过了五天按2个月计算。以后又改为不满一月按半月计算，过了16天按满月计算，叫做“过半”，通过这种办法多收利润。当铺还尽量缩短当期，到期不赎按价值加息，利息一般2分5厘，再不赎被视为“死当”，高价卖出。特别是一些车夫、搬运工等，由于家中等米下锅，往往晨当晚赎，但也要付一月利息，可知当铺在这些人群中就要收取多少利润。
　　当物价格差额——当铺总是尽量压低当物的价值和价格，把好说成次，把新说成旧，把完整说成破损，把贵重说成低贱。如衣服多称之“破”，皮毛货称之“虫吃破光板”，书画称之“烂纸片”，翡翠和白玉称之“硝石”，鸡血石和田黄石称之“滑石”，紫檀、红木和花梨木称之“杂木”等，而且不管顾客同意与否，落笔票据就是凭证。官方规定值十借七，实际上值十借五，借给的只是当物价格的50%，当铺通过压低估价牟取利润。
　　由上可知，中国的典当业，在正常情况下，是一个设施特殊，组织严密，经营有方，获利丰厚的行业。

(作者为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