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宏观经济学家的黄金时代,全球性衰退和与我们切身相关的复苏增长,让每个月的宏观经济数据发布成为焦点。这本是一件好事,有利于更多人在关键信息获取上的公开公平,但围绕数据分析与政策解读的混乱,则适得其反。 10月22日,国家统计局披露三季度数据前后,从决策层意图到专家们点评,在通胀预期管理的问题上,即出现了混淆的声音,不加分辨,不明就里的投资者很容易被误导。 从数据看,前三季度GDP增速7.7%,但CPI同比仍下降1.1%,显然与通胀不沾边。即使按经济学家们习惯的环比数据来看,7、8、9三个月的CPI增速也不超过1%,虽略有加快之势,但还不是任何意义上的真实通胀。相应的PPI等数据,也在印证这种情况。 当然,你可以批评中国的CPI、PPI等指标统计不够科学,或有失真之处。但在一个相对连续的时间段里,用同一类数据进行的跟踪分析,还是值得参考的。从现有数据看,中国经济复苏已确认,但全球情况还不乐观,用决策层的话来说,就是不确定风险仍存在。 我们理解投资者近期再度担忧政策方向生变,缘于最近一个多月来,最高决策层针对通胀问题相对明朗的表态。在9月初的大连夏季达沃斯年会上,温家宝总理曾公开提醒,要警惕和防范包括通胀在内的各种潜在风险。这一原则性说法,在10月21日的国务院常务会议通报中,有了更精准的表述:正确处理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发展、调整经济结构和管理好通胀预期的关系,被国务院列为今年四季度宏观调控的重点。 由此可知,决策层其实有分寸,无意危言耸听。通胀预期与现实的通胀,毕竟不是一回事。即使按经济学家宋国青的说法,也不过是“2008年以来,中国经济形势转换之快前所未有。我们刚把通胀理出眉目,通缩来了;还没把通缩研究完,通胀又要来了。” 请注意,宋国青所说与国务院会议所指,均是一种可能。所谓通胀预期,就是人们对通货膨胀率的心理承受,它基于对过去的经验,更包括对未来的期望。一种简便的参考算法是,把前几年通胀率相加,再除以年限,得到一个算术平均数。 按这种指引,我们不难明白,通胀预期在中国已是大事。在当前通胀并非现实,却有一定苗头之时,管理好通胀预期,既必要,也难办。必要之处在于,公众预期不加引导,就容易积累放大,形成通胀恐慌,进而抢购资产和消费品。难办之处在于,预期管理是最不确定的,如果政策选择不当,公众失去信任,决策层费尽心力也会徒奈其何。 从市场经济规律来看,我们认可必要的决策引导和预期管理,但其作用不可夸大。特别是在中国这样一个转型中的新兴经济体,仍然存在的计划管理体制,与部分发育的市场自我调节,不时发生冲突。预期管理的链条与分叉较多,政策效果部分被抵消。 更进一步看公众的通胀预期,决策层应关注其特殊性,即缺乏对经济运行机制的稳定性,特别是对决策连续性与透明度的充分信心。信心不足,预期就混乱,管理更无从谈起。 追根求源,决策层宜注重公众信心的恢复与巩固,即温总理所言的“信心比黄金重要”。特别是涉及重要政策变化,公开而透明的决策机制与可预期的政策思路,可大大缓解公众的心理不适。公众也就不必在通胀刚有苗头时,就对未来通胀极度恐慌。 我们曾多次论述,通胀尤其是温和通胀之于中国持续发展,有其积极一面,高增长、低通胀也是我们最应当期待的,也可以重现的美景。但目前这还只是一种逻辑上的推断,而非必然可控的现实。何况市场经济本身,也不时有其失灵之处,所谓最佳的温和通胀尺度,实际上无法准确把握,也不能以此为决策目标。更可能的情况是以此为轴,上下小幅波动。 中国当前经济状态是,通缩已趋尾声,通胀迟早会来。特别是进入明年下半年,积累多时的宽松货币政策效应,将有更充分的释放。加上全球主要经济体相继恢复增长,中国外需萎缩的局面将改善,消费和投资等内生的增长动力仍然充足,通胀出现将属必然。 但我们至少还有近一年时间,才会面对价格和工资的普遍上涨,以及因此可能引发的公众不安。但根据经济哲学家哈耶克的观察分析,通货膨胀给社会带来的最严重后果,还不是这些现象,而是“对市场机制的破坏”。这种破坏首先会造成对资源的错误引导;其次将导致对劳工的错误引导,不仅无法在长期内解救大规模失业,反而会孕育新的通缩。 这对于决策层审慎管理通胀预期,及早准备有针对性的政策措施,或有新启发。预期通胀的必然性,积极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在明年将逐步退出,高达28%的货币投放量不可持续,上万亿的政府投资不可持续,这是多数人接受的变动预期。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新的政策变化,大家却心里没底。与企业界息息相关的产业政策,涉及亿万公众的社会保障政策等,应当在可能的新变化之前,让更多人知情、理解进而支持,从而在公众预期和行动两方面,最大可能地化解未来的物价上涨和资产价格膨胀压力。 这很难办到吗?难点或在于决策层是否愿意以更开放的姿态,透明而公平地决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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