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刺激对稳增长功不可没,不搞微刺激,近三年的增长率显然是要低于现有实绩的。然而,三年来,微刺激周期越来越短,力度越来越大,拉动经济增长的效果却不断衰减。能否将微刺激作为今后宏观经济调控的常态方式,值得思考。
短期的需求刺激只能用于熨平周期波动,不能在经济的自然稳定增长率较低的情况下,长期人为地抬高经济增长率。从当前经济发展的阶段性特征出发,应以平常心看待经济发展新常态,适度下调经济增长目标,有利于降低宏观调控成本和稳增长的压力。
近年来我国经济增速虽然下降了,但没有出现就业形势恶化。考虑到我们目前就业市场上的需求人数与求职人数比约为1.11,即需求比供给大11%,将经济增长目标适度下调,并不会产生就业问题。
微刺激是近三年来我国宏观经济调控的基本思路。基本措施是:推出一批铁路、公路、市政、能源、环保等基础设施投资项目,并鼓励民间资本参与,加快保障房建设;支持小微企业发展;加快服务业发展;促进外贸稳定增长等等,以稳定增长。
微刺激对稳增长功不可没。2012年第三季度实施微刺激,第四季度增长率反弹至7.9%。2013年年中再度实施微刺激,第三季度增长率反弹至7.8%。今年第二季度开始,第三次实施微刺激,二季度经济增长率反弹至7.5%。2012、2013年经济增速7.7%,今年上半年经济增速7.4%,虽不能悉数归功于微刺激,但是,不搞微刺激,近三年的增长率显然是要低于现有实绩的。
尽管如此,能否将微刺激作为今后宏观经济调控的常态方式,仍然值得讨论。
微刺激的效果在不断衰减
观察一下这三年的微刺激,我们发现:
1.微刺激使中国经济步入了“微周期”。这三年来,经济运行重复出现“经济增速下滑—微刺激稳增长—小幅反弹—再度下滑”的年度周期循环。
2.应对重复出现的“微周期”,年年微刺激的时点不断提前。从2012年的第三季度到2013年的年中到2014年的第二季度。微刺激的时效在不断缩短。
3.虽然强调微刺激、定向宽松等措施,但基本上还是只能通过基础设施领域的投资扩张来稳定增长。过去的三年,稳增长的微刺激政策主要集中在两个领域:一是推出一批铁路、公路、市政、能源、环保和水利等基础设施投资项目,同时鼓励民间资本参与;二是加快保障房建设和棚户区改造,等等。微刺激主要依靠各级政府资金投入,拉动民间投资效果甚微。
4.微刺激的经济增长效果不断递减:2012年的微刺激使经济增长率从三季度的7.4%上升至四季度的7.9%,增长率上升了0.5个百分点;2013年的微刺激仅使增长率从二季度的7.5%上升至三季度的7.8%,增长率上升了0.3个百分点;2014年的微刺激仅使增长率从一季度的7.4%上升至二季度的7.5%,增长率仅仅提高了0.1个百分点。
5.微刺激的成本越来越大了。2012年广义货币供应量(M2)增长13.8%,2013年增长13.6%,今年上半年,经济增速仅为7.4%,但是M2则增长了14.7%,全年估计将达到14.2%。这意味着,在比2013年上半年多增加4200亿元融资规模和超过M2预期目标1.88万亿元的前提下,上半年的经济增速还低于去年同期0.2个百分点。计算发现,2010-2013年,我国每增加1万元的GDP,需要增加投放的M2分别为1.67、2.57、2.65、3.25万元。与此同时,政府通过举债进行项目建设,对经济增长的拉动能力也越来越弱了。2005-2008年,每新增1元政府债务,可以带来0.53元GDP增量;到了2009-2013年,则大幅下降为0.29元GDP。
在经济周期的下行阶段,运用扩张性财政货币政策进行逆周期调节,使经济增长率从低于正常的增长率回到正常的增长水平,无可厚非。然而,连续三年,都不得不实行微刺激,以保障预期经济增长目标的实现,而且,周期越来越短,力度越来越大,拉动经济增长的效果却不断衰减,也就值得我们反思一下:微刺激缘何使中国经济进入了“微周期”?
工作重心应转到调结构转方式
连续三年,都不得不实行微刺激,以保障预期经济增长目标的实现。这说明,我国目前的自然稳定增长率是低于预期的经济增长目标,也低于现有的经济增长实绩的。不然的话,怎么年年都要实行微刺激,一旦不实行,增长率马上就回落?
有人或许不赞成中国目前的自然稳定增长率低于现行预期增长目标的说法,证据是:国内存在着严重的产能过剩。经济学教科书所定义的潜在增长率,不正是当所有生产能力都得到充分应用时经济所能达到的增长率么?凯恩斯经济学不是认为:在实际经济增长率低于潜在增长率时,应该实行扩张性的财政货币政策,使实际经济增长率等于潜在增长率吗?
这一说法忽略了理论抽象与现实世界的差距。
我国现有的产能过剩是多年过高投资形成的,相当部分超出了现实需要。高投资形成的巨大产能,长期严重依赖高出口。同时,它是以人为压低劳动、土地、环境、资源、资金等国内生产要素价格为前提的。要素价格长期扭曲、偏低,劳动收入增长多年低于经济增长,低于劳动生产率增长,导致了内需严重不足。经济增长越发依赖高投资与高出口,形成了“两高一低”(高投资、高净出口、低消费)的粗放型经济发展模式。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外需萎缩,出口陡降,国内居民消费短期内难以扩大,产能过剩矛盾凸显,民间投资意愿锐减,国内外的有效市场需求都无法支撑高增长。
此时,政府扩大公共投资,很难传导到居民消费(因为经济增速减缓并未导致严重的失业),也难以刺激民间投资的增加(因为大量过剩产能尚未得到利用),微刺激也就从本义上的政府四两拨千斤变成了自己单打独斗。一旦政府退出微刺激,经济立即再度掉头向下,为了维持预期经济增长率,第二年不得不再次实行微刺激,从而形成了一年一度的“微周期”。更为令人担忧的是,这三年来,每年实行微刺激的时间不断提前,政策力度不断增加,但是稳增长的边际效果却在不断递减之中。
在经济周期的下行阶段,我们同时面临着人均收入跨入中等偏上收入组之后的结构调整与经济增速换挡。因此,目前的经济增速回落,不仅有经济周期波动的影响,而且可能是进入新发展阶段后的自然稳定增长率下调。如果如此,那么,不断地应用微刺激,就值得考虑了。因为,短期的需求刺激只能用于熨平周期波动,不能在经济的自然稳定增长率较低的情况下,长期人为地抬高经济增长率。持续地应用微刺激政策实现过高的预期经济增长目标,势必导致高昂的宏观调控成本与经济运行成本,终将得不偿失。
从当前经济发展的阶段性特征出发,以平常心看待经济发展新常态,适度下调经济增长目标,有利于政府降低高昂的宏观调控成本,也有利于政府适当减轻频繁的稳增长微刺激政策调控操作,将主要精力、工作重心集中于筹划和全面落实全面深化改革、调结构与转方式上去,通过深化改革、调整结构,转变发展方式。这样可能更有利于我们调整状态,积蓄力量,在下一轮的经济增长上行阶段,争取更好的经济增长实绩。
适度下调预期经济增速有利可持续发展
百年经济发展落后,使国人迫切期望早日赶超;再翻一番,中国将步入发达经济的前景,激励着国人竭尽全力,争取高速增长;经历了多年高增长,速度换挡似乎使国人一时难以适应。但是,经济发展必须实事求是。
我们应当看到:
1. 国际金融危机之后,目前国内外的市场条件不足以继续支撑高增长。近三年来,我国进出口增速已经回落到个位数,今年上半年,仅增长1.2%,这与2002-2007年每年增长20-30%相比,不可同日而语。国内居民收入和消费,近年来增速也有限,民间投资意愿更是疲弱。市场需求状况决定了,即使有较大的产能,也未必能全部实现。
2.目前的较高增速是建立在货币超发基础上的。今年上半年,社会融资规模已突破10.57万亿元,是近三年的新高; M2增长14.7%,远远超年初制定的13%目标。但是,经济增速仅为7.4%,这意味着,在比去年上半年增加4200亿元融资规模和超过M2预期目标1.88万亿元的前提下,上半年的经济增长还低于去年同期0.2个百分点。
3.勉强维持过高增速,使资金使用效率不断下降。2010-2013年,我国每增加1万元的GDP,需要增加投放1.67、2.57、2.65、3.25万元的M2。单位GDP增量所需增加投入的广义货币供应量(M2)越来越多,各项资金使用效率的指标都在不断下降。
4.目前的微刺激主要依靠公共投资,这是整个国民经济投资效率不断下降,地方政府债务负担不断增加的重要原因之一。随着债务累计规模不断扩大,新增政府债务的经济增长效应越来越低。
5.维持现有增长速度,并不能有效扩大居民消费。上半年经济增速比去年同期仅回落0.2个百分点,但是,社会商品零售总额比上年同期下降1.7个百分点。其中,较为鲜明体现经济景气变化的汽车和家具的销量都比去年同期有所下降。这说明,在现有的体制环境及经济结构下,即使维持现有增速,居民消费不振难以有所改观。
我们应该考虑,适应当前经济发展的阶段性特征,将预期经济增速适度下调。这样的好处在于:
第一,可以适当控制M2增速,降低超发货币压力;第二,有利于控制投资增速,降低为稳增长而扩大政府投资的压力,减轻政府债务负担;第三,有利于控制物价水平;第四,有利于适度调整总需求结构;第五,有利于政府适当减轻频繁的稳增长微刺激政策调控操作,将主要精力、工作重心集中于筹划和全面落实全面深化改革、调结构与转方式上去。
当然,比较令人担心的是,适度下调经济增长目标之后,会不会产生就业问题?
事实是,近年来我国经济增速虽然下降了,但没有出现就业形势恶化。这一方面源于人口年龄结构变化,新增劳动人口增速放缓;另一方面,经济日趋服务化,具有较强吸纳就业能力的第三产业比重上升。2013年,第三产业每增加10亿元产值可以增加1.1万个就业机会,而第二产业每增加10亿元产值所能增加的就业是0.9万个。我们的模拟计算结果显示:即使是在现有经济结构下,如果2012年和2013年GDP增长率从7.65%和7.67%,降至7.2%,仅会减少就业16.71万人和16.73万人。如果考虑第三产业的比重变化,则这一经济增速减缓所减少的就业机会甚至更少。考虑到我们目前就业市场上的求人倍率(需求人数/求职人数)约为1.11(也即需求比供给大11%),将经济增长目标适度下调,并不会产生就业问题。
因此,我们认为,适应当前的经济发展的阶段性特征,适度换挡,有利健康可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