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份经济数据显示,中国经济正迎来积极向好势头,而4月初以来的“微刺激”被认为功不可没。宏观经济“微刺激”的力度、货币政策是否放宽等诸多话题已被广泛讨论,决策层将如何掌握这一轮政策托底的火候成为业界猜测焦点。
与此同时,不少地方政府也借势推出稳增长组合拳。在“三期叠加”的当下,未来数年改革都将是主题,4月以来的“微刺激”政策又引发了业界对于宏观调控方式转变的思考。
近日,带着诸种疑问,《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专访了银河证券董事总经理左小蕾女士。
“微刺激”组合拳非经济回暖主因
NBD:5月制造业PMI等数据显示经济出现转暖迹象,这与4月初以来的“微刺激”政策是否有关?
左小蕾:“微刺激”政策究竟哪些已经落实了呢?中西部铁路投资、棚户区改造和80个引入民间资本的项目都需要时间去落地。如果一个月中,确实有落实,那就和“微刺激”有关,但我觉得不太可能,尤其是与投资相关的内容。
经济出现回暖迹象,可能主要还是与季节性因素和经济自然波动有很大关系,中国宏观经济一般都是下半年要好于上半年,当然“微刺激”政策陆续推出会对人们的心里预期产生积极影响。
经济增长的不稳定因素当然存在,转型升级和结构调整中,肯定会有一段时间缺乏经济增长动力,但是我有些不解,为什么目前有些宏观分析者总在唱衰,频繁提到经济会下滑,要崩盘。我们的宏观调控是有指标在的,只要就业没有问题,通胀没有上去,短期政策不宜太急。
NBD:您怎么看待目前政策托底的做法呢?
左小蕾:如果是在延续不合理产业结构的基础上,去刺激经济,一定会适得其反,今年刺激了,那么明年怎么办呢?
中国正面临经济学意义上的发展机遇期,如果总停留在短线思维上,就可能错过这个时期,2020年我们目标是实现GDP总量翻番,肯定不能依靠刺激去实现,需要释放新的活力,不合理的东西要改掉,否则增长是稳得住今年,稳不住明年,必须要找到长效机制。
我们宏观调控也需要创新,切勿停留在惯性思维中,不能沉不住气,更不能被误导。宏观政策要稳的含义就是抓住战略机遇期调结构,只要没有大规模失业,没有物价飞速上涨,GDP增速究竟是7.3%还是7.5%,其实并没有太大关系,而且今年已经明确提出区间调控概念了,不能为了稳定增长数字去稳增长。
战略机遇期宏观调控思路谋变
NBD:宏观调控在战略机遇期需要有怎样的改变?
左小蕾:中国流动性并不紧缺,理财产品高息揽储,人为把利率提高,或者是支持了那些不该支持的行业。目前我们应该让资金更多地为实体经济服务,而不是留在金融机构。
要尽快推动利率市场化,让金融机构为实体经济服务,让资源更好地配置在实体中有成长性的领域。
我们需要长短结合,可持续性地稳增长,既能稳得住今年经济增长,也能保证明年经济可以平稳运行,不能老是那么“几板斧”。投资当然可以而且也是必要,但是要搞清楚投什么,不能盲目投资。如果是想把经济增长稳定在数据上,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向过剩产能去投资,但这样累积下来的问题肯定会更严重。
经济肯定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呈现上下波动,宏观调控不是去把经济规律调平。在危机时候,变化大起大落,需要调整,要保持稳定,正常情况下的起伏,就没必要去调,怎么能不让经济增长有起伏呢?应该让市场自己去产生内生调节和恢复的能力,政府的作用应该是在市场信号失灵时才去体现,政府提出7.5%的经济增速也是一个预测指标,不能在导向上强调绝对就要完成它。
NBD:增长与改革之间的关系应该如何去平衡?
左小蕾:现在的增长是相对稳定,我们要有自信,对经济要有正确的判断,战略机遇期核心就是需要将经济结构调整到合理水平,使得经济未来会有一个持续发展的可能,这个时期不是让你去追求高增长。
我们还是要沿着既定改革路线去做,不要因为零点几个百分点的涨跌将我们的既定增长方针搁置、延后。
市场机制能够顺应经济周期的变化规律,形成新的经济增长动力,是美国经济最强有力的内生修复能力。美国危机修复,重复印证了新产业结构形成与新一轮增长周期同步的周期理论。
要真正走出危机的阴影和影响,不能长时间停留在危机思维之中,依靠应对危机的短期举措,释放已经过剩的产能,“稳定”过去不合理的产业结构下的高投入产出比的低效率增长。
我们不主动变革调整,让短期的“增长”为结构调整让步,是违背经济规律的。等发达经济体真的调整到位走出危机后,我们在体制上、产业结构上、技术进步上又变成“落后”国家。
防范风险不应绑定刺激政策
NBD:中国经济一季度增速为7.4%,有观点认为,考虑到防范房地产等潜在风险,需要政策出手,您怎么看?
左小蕾:现在有一种观点是房地产,或者说房价下跌正成为经济的主要风险。为什么房地产价格不能下跌?谁说房地产价格不能下跌?这来源于什么经济学理论?中国本来房地产市场就存在泡沫,房价收入比已经很不合理,并且投资投机还占很大一部分,这样一个市场凭什么价格不能跌?
任何一个产业,投资和投机都有风险,美国、日本房地产价格都跌,大国小国,穷国富国,房地产价格都有涨有跌。中国房地产下跌应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房地产、地方债和影子银行形成一个风险闭环,存在很大风险。但我们需要做的是打破这个循环,不能再用不合适的办法,去弥补过去的错误。
土地财政和地方融资平台累积的风险,地方政府融资本来应该是履行政府职能,提供更多公共服务,结果土地财政推高了房价,把老百姓搞得焦头烂额,这显然不是代表大多数人利益的做法。
如果为了防范和化解风险,而去用加大投资等办法,我想恐怕不仅化解不了风险,还会加剧它的风险,使它进入更恶性的循环。
NBD:就如何化解风险,您有什么好的建议?
左小蕾:总理最近讲我们的改革要有第三方评价,我觉得我们的政策也要有第三方评价,地方政府出台一个政策,需要第三方去评价,看这个政策是否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利益,究竟是不是会带来化解风险的结果,政策制定出发点是否真的是针对化解风险。
关于怎么解决风险,我们都提过解决办法,但是很难施行。地方政府主导的一些投资可能在基础设施领域,回报期很长,债券就存在期限错配问题,这个问题我们可以通过发长债来解决。至于还债资金来源,每年地方政府都有财政转移支付,如果地方政府自身资金不够,就用这部分来还债。
这些方案本身都很好,有针对性和实施可能性,但关键问题就是约束了地方政府资金使用,这背后其实就是利益的博弈和改革的困难。
中国经济要按照经济规律进入新一轮增长周期,在结构调整上达成共识是第一步。执行力上的阻力,仍然不可忽视。要特别注意防止在执行层面再次让调结构给短期增长让步,甚至为了短期增长的投资增长制造系统性金融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