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老龄化进程和西方发达国家的一个显著不同是“未富先老”,因此,西方国家行之有效的应对老龄化措施,在我国基本上行不通。我国转变经济发展模式的内涵,恐怕不应由投资型经济转向消费型经济,而是要发展“创新型经济”,建立创新型经济发展模式。
社会各方期望甚高的“单独二胎”政策终于落地了,这意味着实行了近40年的计划生育政策出现松动。按照消费的生命周期假说,老龄化社会来临会带来消费比重的提升。在其他因素不出现大变动的情况下,一国的储蓄率与年龄结构是高度相关的,劳动力年龄段人口比重大的时期,储蓄率通常较高,因而也会有更高的投资率。这样看来,我国老龄化程度提高,也带来了加快转变经济增长模式、提升消费率的动力,或者说客观上有利于我国消费型经济体系的建立。
多年来,我国一直在努力促使经济增长模式从投资型向消费型转变,中央政府陆续出台了诸多刺激消费的措施。但由于经济发展的阶段性特征,投资在过去、现在,以至未来的10至20年间,仍将是我国经济发展的第一增长动力。在我国现有的条件下,老龄化使得消费型经济过早来临,使得社会创新能力下降,故而对我国而言,应对“老龄化”根本之道与发达国家有别,根本出路还在建设“创新型”社会。
从世界各国经济运行特征看,消费型经济特征的国家有两种:一种是发达国家;一种是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发达国家经济运行的消费型特征是显而易见的:这些国家基础设施相对完善,软硬件设施都比较健全,经济运行效率较高,社会财富积累早已完成,不再需要大兴土木,因而投资的空间和余地都较小,新增投资增长相对较低。对另一类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消费型经济体来说,由于经济结构性矛盾、政策失误等各种原因,经济在经历一段快速增长时期后陷入了停滞或缓慢发展状态,此时经济运行特征也由投资型转向消费型,社会财富积累也由前期高速发展转向缓慢增长。
在社会经济发展尚未进入发达阶段、社会财富积累仍处前期高速增长阶段时期,“老龄化”的加速来临,将使我国经济过早转入消费型经济体系,从而导致投资放缓、财富积累下降,经济可持续增长的战略目标受到损害。
如果不是因为国际竞争的存在,对发达经济体而言,由于社会财富积累已完成,以及社会生产力高度发达,老龄化并不会对经济和社会的正常运行造成大冲击。在经济一体化和金融全球化的今天,国家间经济竞争的基础除了资源禀赋和社会制度因素外,创新能力已成了越来越重要的决定因素。美国经济之所以能一直领先全球经济,并能经历各种危机而不倒,其根本原因之一就在于美国经济的创新能力极强,全世界近半个多世纪来的新产业,无不先在美国出现,最突出的是建立在信息技术之上的互联网“新经济”。创新优势,让美国在全球经济竞争中,始终保持了领先的对新科技产业化的能力,并挟此引领世界经济潮流和全球经济增长。
从人口年龄分布结构对社会创新能力影响的角度看,人口相对年轻的社会的创新能力自然较强。年轻人求知、求胜和探索欲望较强,并且也较不畏惧和考虑风险;比较不同年龄段人们的创业类型可知,年纪大的人倾向于从事投资(投资于现有企业),而年纪轻的人则倾向于新创实业。假如不考虑经济和社会运行制度、金融支持体系差异,单从人性角度看,老龄化无疑对整个社会的创新能力是有损害的。是故梁启超作《少年中国说》,颂我少年中国必将强大。
从经济可持续增长的角度来分析,当前我国转变经济发展模式的内涵,恐怕不应是由投资型经济转向消费型经济,而是要发展“创新型经济”,建立创新型经济发展模式。
老龄化背后的深层次危机,是社会创新力的散失,这实际上早已为有识之士所认识,经济学家也提出了许多针对性的政策建议。从西方最早进入老龄化的法国和老龄化程度最高的日本的情况看,西方国家应对老龄化的政策实践主要有:鼓励生育;放宽移民;解放女性劳动力;提高自动化程度,如发展自动化技术、机器人技术等;延迟退休;等等。所有付诸实践的政策,都对西方国家经济在进入老龄化社会后的继续发展,做出了不同程度贡献。
我国老龄化进程和西方发达国家的一个显著不同是“未富先老”,因此,那些西方国家行之有效的应对老龄化措施,在我国基本上行不通——我国不存在女性劳动力回归问题;放宽移民带来的问题可能比解决的问题还要大,鼓励生育也是;工业机器人在现有技术背景下,我国劳工价格仍然还有经济优势。我国的老龄化,是在经济仍然处在赶超阶段发生的。因此,应对对策仍然需要着眼“发展”,有效的老龄化应对政策,更应从老龄化对经济发展影响的深层次原因——创新能力损害方面入手。
自改革开放至今,我国基本上走的是一条外延式扩张之路;经济发展在取得不凡成就的同时,代价也极为惊人:资源、生态环境承载力已到极限,产业结构落后、生产力水平低,在国际经济分工中仍然处于较低层次。未来转变经济增长模式,实现经济可持续增长,无疑要走内涵型发展道路,这客观上也对建设创新型社会提出了要求。
而创新型社会完善的标志,是科技产业化支持体系的建立和完善。为此,建设创新型社会,首先需要完善金融市场,尤其需要加速发展完善多层次的直接融资体系。直接融资体系相对于间接融资体系,对科技产业化的支持作用要大得多,这点已为经济学家们公认。其次,建设创新型社会,还需要放松产业管制并且开放民间投资。这一点在当下的中国尤其重要。整体而言,中国经济体系不缺资金、不缺项目、也不缺敢于冒险的企业家,只是中国经济运行中,充满着管制和垄断。“对外开放、对内搞活”,这个口号在改革开放启动时就已提出,在延续了35年后,在改革再推进的新形势下,依然必须特别强调,并且增添新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