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的最大问题,是对于经济波动的性质与原因没有从根本上弄清楚,只是从表象出发就开始经济分析和提出政策主张。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的另一个问题,是只看到了宏观调控的好处,却没有把宏观调控的代价纳入到分析之中去。 问个傻问题:一百年前,人们一顿吃几碗饭?大约两碗吧。今天人们一顿吃几碗饭?还是大约两碗。这带来一个有趣的话题:假设今天的经济结构(产出结构和消费结构之总称)还是如一百年前,那么会是怎样的后果?答案是:一定会生产过剩,通货紧缩。因为什么?因为今天的劳动生产率高出一百年前不可以道里计。同样的资源,生产出的将是吃不完的粮食。今天我们30小时便可以生产一台汽车,但这样一台车我们可以至少开10年。 是的,这是一个生产能力超过了消费能力的时代。然而为什么生产过剩、通货紧缩并没有成为经济的常态?恰恰相反,虽有波动,但人类是在近、现代才真正进入了高增长时代。 原来,说生产能力超过消费能力,是说人类对于同一产品和劳务的需求是有限度的。但是当新产品和劳务被发明的时候,又会形成新的需求,就不能说生产能力总是超过消费能力;人对新产品和劳务的欲望永无止境。是故与经济持续增长相伴随的一定是产品和劳务的极大丰富,与经济持续增长相伴随的一定是经济结构(产出结构和消费结构之总称)的改善。 当新的技术发明了,新的产品和劳务出现了,就会形成投资,产生就业和收入,收入的增加又会带动消费和新的投资与就业,经济于是走向繁荣和高涨。新的市场的发现、城市化、工业化,一切新的增长机会都会以这样累进叠加的方式制造经济繁荣和高涨,但是经济最终又都会因为生产能力超过消费能力以衰退和萧条而告终结。反过来也一样,经济在走向衰退和萧条的过程中也有累进叠加效应。人类经济就是在这样的循环往复运动中螺旋式增长的。 这种累进叠加效应决定了经济在向上走向繁荣和高涨的过程中容易形成泡沫,经济在向下走向衰退和萧条的过程中也容易发生过度调整。这也意味着政府利用需求手段进行一些干预是必要的。但是干预只是要消除累进叠加造成的过度调整,不可以企图通过政府人为制造的需求永久地解决掉生产过剩的矛盾。经济向上或者向下做调整,不是经济现在出了问题,而是经济过去出了问题。调整其实是经济自我康复和修正的过程,不能不让经济康复和修正。 经济的周期波动是有物的内容的,决不是什么心理规律决定了的。企图通过需求管理去烫平经济周期,这是无知无畏的感情冲动。是的,除非我们能够让新技术、新产品和劳务连续、均匀地发明产生,否则我们就必须与经济周期波动相伴随。就算能连续,又怎能均匀? 说到凯恩斯主义的需求管理,不能不让人想到我们的治水。大家知道,在河南境内的部分地区,黄河河床甚至高出地面三层楼。这就是我们的治水办法:水来了,就加固堤坝,加高堤坝。我们骄傲得很,人定胜天,治水成功。可问题在于,我们不可能把堤坝垒得下游高过上游吧。总有一天,堤坝是不能再加高的,但是那一天,老天却还会下大雨的,怎么办? 经济向下调整,本来是前期生产过度了,应该允许其向下做调整才对。但是政府硬要用财政政策、货币政策将经济托起来。政府的钱哪里来?归根结底靠借钱(财政赤字)和超发货币。但是钱总有借到头的时候吧,超发货币总有面临通货膨胀而不能再超发的时候吧,那时候怎么办?今天欧洲的困难就是推行凯恩斯主义最终到了无钱可再借、无货币可超发地步的困难。今天中国经济遇到的困难,同样与前期规模庞大的经济刺激大有关系。所以,一切凯恩斯主义的救市措施,所做的不过是重复治水的把戏,所做的只是把矛盾进行转移;一切凯恩斯主义的救市办法,也只能是把眼前的这种性质的困难转化成未来的另一种性质的困难。无非是用今天的少失业换明天的少就业,用今天的产出少减产换明天的价格多上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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