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陵兰:充满梦想与风险的热土
2013-06-18   作者:杨敬忠 宣敏  来源:经济参考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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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忠看北欧

  5月15日,北极理事会在瑞典北部城市基律纳召开第八次部长级会议,包括美国国务卿约翰·克里等在内的北极周边8国的外长、原住民组织、科研人员等200多名代表出席了这一两年一度的重要会议。但是,在会议召开的前一天晚上,作为丹麦自治领的格陵兰岛传出一条重磅消息:格陵兰岛将不参加在基律纳举行的北极理事会部长级会议,并宣布暂停与北极理事会合作。格陵兰岛是世界最大岛屿,面积约216.6万平方公里, 其中80%位于北极圈以内,并且其北极原住民人口数量居北极周边国家之首,自北极理事会成立以来从未缺席有关北极事务的磋商。那么,格陵兰岛政府这次为何要缺席北极理事会会议?
  对此,格陵兰岛政府的官方新闻公报解释说:“参与北极理事会的合作一直是格陵兰岛自治政府的最高优先事项。因此,做出这一决定是非常困难的,又是非常必要的。1996年北极理事会成立以来,格陵兰岛一直都参与了各项关键谈判。但自2011年秋季瑞典担任北极理事会轮值主席国以来,格陵兰岛代表已不能坐到北极理事会的谈判桌上。这违背了以往的惯例。格陵兰岛不能接受这种做法。”
  格陵兰岛是丹麦的自治州,享有高度自治权,但外交与防务由丹麦政府掌管。一直以来,丹麦、格陵兰岛和丹麦另一个自治领地法罗群岛的政府都各自派代表参与北极理事会各种谈判,也就是说,丹麦在北极理事会的谈判桌上占有三个席位。但是自从2011年瑞典接任北极理事会轮值主席国后,瑞典简化了谈判程序,把丹麦、格陵兰岛和法罗群岛的三个席位减为丹麦一席。作为丹麦自治领的格陵兰岛虽然可以通过丹麦来影响谈判过程,但是没有了直接表决权。
  格陵兰岛政府在新闻公报中一方面是直接表达对瑞典政府把格陵兰岛身份“降级”的做法不满; 另一方面也透露出格陵兰岛不愿意自己在国际舞台上被丹麦“代表”了,希望以独立身份参与国际事务。格陵兰岛政府总理阿勒卡·哈蒙德(Aleqa Hammond)对格陵兰岛媒体说:“我们担心这种(被丹麦代表的)情况可能在接下来的加拿大担任北极理事会轮值主席国期间继续出现,因此,我们必须采取一些激烈的行动。”

  格陵兰的政治诉求

  其实,格陵兰岛想脱离丹麦自行其是已不是新鲜事了。从1841年格陵兰岛成为丹麦殖民地到1979年丹麦政府允许格陵兰岛部分自治,格陵兰岛越来越想脱离丹麦实现独立。2008年11月,格陵兰岛举行自治全民公决,75.5%的格陵兰岛民众支持格陵兰岛获得更大的自治权。
  坐落在北美洲东北部的格陵兰岛是世界上最大岛屿,位于北冰洋与大西洋之间,地理位置关键而独特。除去格陵兰岛与加拿大之间有领土争议的汉斯岛(Hans Island)之外,它距离加拿大埃尔斯米尔岛(Ellesmere)仅25公里,而与丹麦的距离超过3000公里,不仅地理位置和丹麦相隔甚远,而且语言和文化也大不相同。
  不仅大部分格陵兰岛人不认为自己是丹麦人,甚至格陵兰岛的政治领导人也时时注意与丹麦划清界线。2013年4月正式出任格陵兰岛新总理的哈蒙德在上任伊始接受丹麦媒体采访时说:“我不认为丹麦是我的祖国。不管是从哪个角度,我都不觉得我是丹麦人。我们不仅外表模样长得跟丹麦人不一样,思维方式也不同于丹麦人。”
  在3月12日举行的格陵兰岛大选中,现年47岁的哈蒙德率领前进党(Siumut)获得42.8%的选票,击败当时执政的工人党(Inuit Ataqatigiit)成为格陵兰岛议会第一大党,并且22.6%的选民直接把选票投给了哈蒙德个人,创下格陵兰岛政治领导人最高个人得票纪录。随后,前进党与(Atassut)因纽特党(Inuit)联合成功组阁,哈蒙德出任格陵兰岛首位女性领导人。
  因纽特党是这次选举的另一大赢家,该党成立于2013年1月,从成立到成为执政党仅用了两个月时间,靠的就是 打“独立”这张政治牌。虽然根据2009年开始实行的《格陵兰岛自治条例》,格陵兰语是该岛唯一官方语言,但由于历史原因,格陵兰语和丹麦语在格陵兰都可通用,特别是在政府及高等教育机构中,丹麦语更是占据上风。而因纽特党主张,格陵兰语必须成为格陵兰岛议会的唯一工作语言。竞选期间,该党甚至拒绝参加用丹麦语进行的选举辩论。这招看似激进,但非常奏效。因纽特党最后赢得了6.4%的支持率,这也从代表了部分格陵兰岛人渴求独立的心声。
  虽然格陵兰岛做着“独立梦”,但是在经济上却高度依赖丹麦。根据格陵兰岛统计局最新发布的《2013统计年鉴》,2011年格陵兰岛的公共支出花费为93亿丹麦克朗(约合16亿美元),而丹麦和欧盟对格陵兰岛各项补贴的总合为46亿丹麦克朗(约合8亿美元),也就是说,格陵兰岛公共支出的一半来源于丹麦和欧盟,相当于每年人均补贴为1.4万美元。如果没了丹麦和欧盟的补贴,格陵兰岛政府只有破产一条路。
  格陵兰领导人认识到,要想独立,必须先在经济上自立。哈蒙德今年4月在哥本哈根国际新闻中心接受采访时曾说:“格陵兰岛在未来希望获得独立。我和我这一代的格陵兰人都认为格陵兰岛独立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如果我们想获得更大的自主权,我们就必须自食其力,必须找到新的财政收入来源。”

  格陵兰的经济蓝图

  要想实现经济自立,就必须发展本土经济,找到可持续的经济来源。这对于格陵兰岛来说,最迅速、最有潜力的途径就是开发该岛储量丰富的矿产资源。格陵兰岛80%以上的面积长年被冰雪覆盖,全年平均气温在零摄氏度以下,最冷时可达零下70度。在这样的气候条件下,发展经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渔业,格陵兰几乎没有农业和工业,绝大多数所需物资都依赖进口。
  传统上格陵兰靠海吃海,渔业一直以来是格陵兰人的主业,但是由于地理位置和欧盟渔业配额所限,该岛渔业增长潜力非常有限。格陵兰岛工业和矿业部长延斯-埃瑞克·基尔克高(Jens-Erik Kirkegaard)近日在哥本哈根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时表示,格陵兰岛虽然不是欧盟成员,但跟欧盟签署了渔业捕捞配额协议,对格陵兰岛捕捞鱼的种类和数量做出了限制,以防过度捕捞造成渔业资源衰竭。为此,欧盟每年向格陵兰岛提供1780万欧元(约合2290万美元)的渔业补贴和2500万欧元(约合3215万美元)的教育补贴。但基尔克高说,欧盟给格陵兰岛的渔业捕捞配额过低,“格陵兰岛的面积是冰岛的22倍,但是冰岛的配额却是我们的1.5倍,这非常不合理。”
  基尔克高表示,格陵兰的旅游业未来有望获得快速增长。壮丽的冰川、绚丽的极光、淳朴的北极原住民风情是格陵兰岛独特的风景线和旅游资源。“我们将着重开发旅游业,重点探讨如何吸引游客来格陵兰岛观光。”
  除了渔业和旅游业,基尔克高把发展格陵兰岛经济的优先重点放在了开发矿业上。格陵兰岛拥有十分丰富的自然资源和矿藏储量,特别是稀土、铀矿和油气资源。稀土是一种重要的战略资源,广泛用于新能源、新材料、节能环保、航空航天、电子信息等领域。
  格陵兰岛西南部克瓦讷湾地区(Kvanefjeld)的初步勘测报告显示,该地区的稀土资源储量非常丰富,可以满足世界20%的需求。但该地区的稀土矿伴生铀矿,如果开发该地区的稀土资源,将不可避免地得到副产品——铀矿。
  自1985以来,丹麦在核问题上一直坚持“零容忍政策”, 丹麦没有核武器,不建核电站,不开发核原料,甚至与核相关的科研活动都被禁止。虽然根据《格陵兰岛自治条例》该岛拥有矿产开发权,但铀矿涉及到国防事务,受丹麦管辖,所以格陵兰岛一直禁止开发铀矿。
  哈蒙德上任后致力于改变这一法律,放开铀矿开采政策,允许铀矿作为开采其他矿产的副产品被开发出来。基尔克高向记者表示,格陵兰岛政府正在进行修改法律的可行性调查,预计在2013年秋季向格陵兰岛议会提交相关议案。这一议案不仅需要格陵兰岛议会批准,还需要丹麦议会通过。可以预见,这将会引发丹麦国内的广泛争论,过程将是漫长而曲折的。

  格陵兰的矿业梦

  如果说开发克瓦讷湾的稀土资源是一个中长期计划,那么位于格陵兰岛西南角的伊苏华铁矿(Isua)项目就是一个亟待上马的工程。该矿于1965年首先被秘鲁的马尔科纳矿业公司(Marcona Mining)发现,继而由全球矿业实体力拓矿业集团(Rio Tinto)掌管,随后在2005年被卖给在伦敦证券交易所上市的伦敦矿业公司(London Mining)。然而,该矿至今还未开始开采作业。格陵兰岛缺少矿业发展所需的技术、设备、资金和劳动力,这些难题正严峻考验着格陵兰岛领导人的政治智慧。
  根据伦敦矿业的可行性研究报告,该矿已探明11亿吨铁矿储量,设计年产量为1500万吨精矿粉,这一项目的总投资约为23.5亿美元。伦敦矿业与中国四川鑫冶矿业投资有限公司建立了合作伙伴关系,计划利用伦敦矿业的专业技术、中国的资金与劳动力,合作开发这一项目。伦敦矿业选择了由有着丰富矿业从业经验和中国背景的胡小刚负责整个项目。也正因为如此,中国参与格陵兰岛资源开发的消息被西方媒体持续热炒,认为中国欲大举加入北极资源争夺战。
  开发伊苏华铁矿,前期需要建设飞机跑道和发电厂等基础设施,大约需要3000名劳动力。伦敦矿业有意在格陵兰岛引进3000名中国劳工,这在岛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方面,格陵兰人担心引进外籍劳工会抑制格陵兰岛本地就业;另一方面,格陵兰岛人口只有5.7万,原本就脆弱的社区能否承受这样的巨大外来人口冲击,保持格陵兰社会的原生态结构,也成为当地人的一大顾虑。
  尽管有着各种争论和非议,在格陵兰岛前任总理雅各布·克莱斯特(Jacob Kleist)的强势主导下,格陵兰岛议会在2012年12月通过了一项新的法律,允许大型矿业开采项目雇佣外籍劳工,以打破本地劳动力匮乏的瓶颈制约。这项法律由于涉及到引进外籍劳工,按照原计划将由丹麦议会在2013年3月投票决定是否批准。但是,2013年3月12日举行的格陵兰岛大选打乱了这一计划。选举结果是克莱斯特落败,对手哈蒙德上台。虽然克莱斯特和哈蒙德两人都希望加速开发格陵兰岛的矿产资源,但在实现手段上哈蒙德与克莱斯特的观点不一。
  在对待外籍劳工的问题上,哈蒙德的态度更加谨慎。新上任的格陵兰岛工业和矿业部长基尔克高近日在接受新华社访问时表示,新政府打算修改开放外籍劳工入岛的法律,强化工会的作用,以保障劳动者的利益。这意味着,按照当地法律规定的劳动者最低工资标准,矿业企业的实际工资成本支出可能上升。这也许不是最大的障碍,关键是格陵兰修改法律耗时漫长,伊苏华铁矿项目的启动时间可能被无限期延长。
  克莱斯特和哈蒙德观点的差异还表现在如何对矿业公司征税的问题上。克莱斯特认为,矿业公司可在格陵兰岛实现盈利之后再缴税;哈蒙德则要求对矿产资源征收特许权使用费(Royalities),也就是说,矿业公司从开始采矿的第一天起就需要缴税。这样一样,想到格陵兰投资的外国企业又增加了一大笔成本支出。
  基尔克高向记者表示,新政府将对矿产资源征收特许权使用费,但同时也会降低矿业公司盈利之后的企业所得税,矿业公司总的税赋负担不会增加,只是缴税的时间点发生变化。但新政府的做法无疑意味着,矿业公司从开矿第一天起就要缴税,增大了投资风险。
  另外一个不好的消息是,原本在格陵兰大干一场的伦敦矿业项目负责人胡小刚在今年4月悄然离职。胡小刚对外宣称是个人原因离职,但有报道说,伦敦矿业在格陵兰岛的办公室已从格陵兰岛首府努克的市中心迁到了机场附近一座人迹罕至的平房。种种迹象不免让外界纷纷猜测:伦敦矿业是否准备放弃伊苏华铁矿项目?无独有偶,格陵兰岛近年来唯一正在开采的矿产项目纳诺塔利克(Nanortalik)金矿在近期也因财务问题停工了,该矿的开发企业已于今年5月初申请破产。
  虽然各国媒体正在热炒格陵兰岛“开矿热”,但至少目前看来,格陵兰岛矿业开发的现实并不令人乐观。中国企业和投资者在决定对格陵兰岛一掷千金大把撒钱的时候应该慎之又慎。投资有风险,上岛须谨慎。笔者认为,格陵兰岛人想实现通过开矿致富的梦想还有一段很长的道路要走;格陵兰岛成为投资热土尚不具备天时、地利与人和等各种条件;格陵兰岛领导人需要改变现行思路和做法,进行大刀阔斧的政策改革,为招商引资打开方便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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