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以来，大范围严重污染的雾霾天气迫使政府、企业和公众认真思索并严肃对待经济增长和环境保护这对矛盾。我们当然赞成又好又快的经济增长，只是这样的好事难以实现。否则，为什么中央三令五申，要求转变发展方式却至今成果寥寥？面对大面积、高强度、长时间的污染，眼看着医院里挤满了妇孺老人，我们不妨想一想，为了生活质量，能否牺牲一点增长速度？能否减少一点消费和舒适？
　　听起来，牺牲发展速度，哪怕只有一点点，都会显得不和谐。毕竟，多年来我们一直反复强调“发展”这个硬道理。同时，我们往往把经济增长简单地等同于发展。更多的时候，我们把经济增长与每年生产出来的产品总量（人们常说的GDP）画上了等号。其实，GDP只是经济增长的一个指标，而经济的增长本身是不能等同于经济和社会发展的。科学发展观首先强调发展的目的是以人为本，而不是以物为本，更不是以钱为本。人最宝贵的是生命和健康。侵害健康、影响生命的经济增长失去了发展的本意，无论以何种名义都是不可取的，更不可能是硬道理。我们坚持科学发展就是要用全面的发展来纠正片面的发展，用协调的发展来转变不平衡的发展，用可持续的发展取代竭泽而渔、不顾未来的发展。
　　学过辩证法的人们都说不应把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对立起来，而是要想办法实现“双赢”。但是，我们必须清晰地认识到“双赢”是有条件的。我国大规模、高速度的工业化和城镇化在短短的几十年时间走过了发达国家一两百年的历程，累积的矛盾和挑战也是世界罕见的。严峻的现实是我们的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之间已然尖锐对立。在这种情形下试图“双赢”就如同在战场上让激烈交战的双方放下武器握手言和。
　　难！唯有一方做出让步，才可能使矛盾暂时调和，正如2013年1月雾霾之下北京市紧急叫停高排放企业生产、停驶大量机动车那样。道理就是这么简单！推而广之，我们要问：全国的污染形势如何？要不要从长计议、优化措施，坚决控制一些污染源？紧急措施是有用的，但仅靠紧急措施是不够的，也常常是低效的。无论是紧急的还是长期的，都会影响经济增长的速度。这一点，我们必须承认，必须认可，必须取舍。
　　在发达国家，尤其是美国，人们对技术充满期待，指望有魔术般的技术帮助解决问题，这样既不影响消费水平，又可以保护环境，比如说电动汽车，比如说碳捕捉与封存，比如说在大气外缘安装阳光反射镜。这些都是好事。弄好了还可以促进经济、扩大就业。但只靠技术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特别是眼前，我们需要立竿见影，解决影响健康甚至生命的急迫问题。20年前，当联合国“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构思可持续发展概念时，他们强调的是保护资源环境，使现在的发展不要影响未来世代的发展机会。现在看来那是多么奢侈的构想啊！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哪里是未来世代的发展机会，而是我们每日的食物、每时饮水和每刻的呼吸，是我们的健康和生命本身。为了这些，牺牲一点消费难道不应该吗？
　　发展，甚至高速发展，当然是必要的。保障就业、减除贫困、促进民生、加强国防等等，没有发展不行。但是，也不能就此认为速度越快越好。即使所谓“保8”，也得有充分的论证才能有利于达成共识，更不用说大批省市百分之十几的增速了。其实，牺牲一点速度未必就会削弱就业扶贫，影响国计民生。减少一点盲目投资、重复建设、形象工程，把精力和资源用到平衡和协调发展上，反而可以以少胜多、真正提高发展的质量，把节省下来的资源用到提高人民生活质量上去。反过来，也可以算算账，那些投资拉动的GDP又有多少真正提高了人民的福祉呢？
　　这场雾霾似乎已随风而去，而我们需要从财富和增长的迷雾中猛醒，走向真正科学的发展。三十年前，我们解放思想，坚守发展这个硬道理。今天，我们反思发展，挣脱GDP束缚，追求适度增速，也需要解放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