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亲人的地方便有故乡,那“古树高低屋,斜阳远近山,林梢烟似带,村外水如环”的场景总像一根牵着线的风筝在我心中挥之不去,每次回到故乡白衣港,总会萌发一些感慨。 近些年,村里的房子越建越多,越建越高,越建越好,那一栋栋别墅式的“小洋楼”掩映在青山绿树之中,十分气派,家乡人无不为之自豪。但在这种表面的繁华背后,却是“空心村”的落寞与孤寂:村里的空房率越来越高,有三分之一闲置着,不少门前芳草萋萋。曾经十分热闹的白衣港,随着青壮年的大量外出,有的田土荒芜,村里因缺乏“鸡犬之声相闻”而失去了生机。 故乡的农耕图景在逐渐消失,许多年轻人已不愿守在农村像父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地生活,只留下对故土的思念。“青壮打工去,种田老与妇”。全村90%以上的青壮年赴东南沿海务工经商,只留下五种人。一是老人,这种人最多,年龄大都在60岁以上,他们走不动了,对土地有种与生俱来的感情,是下地种田的“主力部队”;二是女人,大都是留守妇女,这种人不多,绝大部分跟着丈夫外出闯天下,只有少部分留在家里带着孩子,有的因家庭拖累,留在家里照顾生病的老人;三是“小鬼”,这批人不少,全是留守儿童,因城里对农村孩子进城读书控制得严,他们只有跟着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在家上学读书,但从没下田干过农活;四是“赌鬼”,这种人无所事事,也无所追求,做一日和尚撞一天钟,凭着儿女们寄来的“给养”,天天靠打牌打发日子;五是“酒鬼”,这种人在农村很少,但一天到晚醉醺醺的,胸无大志,得过且过,喝点小酒,也种点小田。 随着青壮年大量离开故乡,农村劳动力“老龄化”“女性化”现象较为普遍。对于耕种土地,老人们已力不从心,无法“精耕细作”,大都敷衍一下,不抛荒就不错了,他们的早稻不用播,以前是抛秧,现在是抛谷。浸种催芽后,将一粒粒种子直接抛到田里,撒点化肥后则不闻不问了。快过“六一”儿童节了,田里长出来的水稻像癞头似的,有一块,没一块的。一位老农告诉我,以前早稻亩产可达500公斤,在这样抛种下去,亩产不过300公斤,人是轻快了,地却浪费了。真是人哄地皮,地哄肚皮呀!更有甚者,以前种的是双季稻,现在不少种单季稻,还有少量的农田抛荒。这样,村里每年生产的粮食比以前减少了一半。反正,村里留守的人不多,饿不了肚子,有饭吃就行了。有位村民算了一笔细账,最后认定:“种田一年不如打工一月。”种田的确划不来,除去种子、化肥、农药、除草剂和拖拉机、收割机的费用,所剩无几。赚钱没有外出打工、做生意来得快。至于国家的种粮补贴,像撒胡椒面一样,每亩才十几元,没有人看得上眼。 白衣港10多年前有上千亩稻田,由于受湘江洪水的侵袭,乡亲们与大自然作着顽强的抗争,年年种的是“双季稻”,亩产达到了1000公斤,没一分田抛荒。修了大沅渡枢纽水利工程后,水位抬高了不少,村里剩下耕种的地不到500亩,后来修了防洪堤,条件改善了,水旱无忧了,而农民对土地的重视程度却弱化了许多。一位对农村劳动力有“断代之忧”的老农告诉我:“现在还好,有我们硬撑着种田,大家有饭吃;再过10年或20年,我们老了、不在了,而年轻人又不会种田,也不愿种田,到时候,只有喝西北风去!” 近几年,农村使用了一些机械作业,但高负荷的劳动强度仍压在那些身体不好的老人们身上,看到那些苍老而无奈的面孔,我心里感到好痛好痛。农村“新生代”对种田毫无兴趣,“70后”不愿种田,“80后”不会种田,“90后”不谈种田,新生代“农民工”在城里“扎根”的愿望日趋强烈。他们对“农民”没有认同感和归属感,加上农业弱势,收益过低,式,荒芜掉我们所熟悉的一切…… 面对日渐“老去”的故乡,不由发出“将来谁种地”的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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