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金跨境流动和货币供应出现了新动向:二季度资本账户出现赤字,银行代客结售汇项目出现赤字,热钱持续流出,7月新增信贷创10个月新低。当然,7月新增信贷仍未摆脱近年来“季度首月下降、季度末月大幅攀升”的格局,主要原因还是季度末月银行冲时点存款回流,季度初月资金脱离银行,流入理财产品等更高收益产品,导致可贷资金下降所致。但必须重视的是,人民币贬值预期渐浓,资本外流渐成趋势,正在产生釜底抽薪的效应,倒逼货币供应“瘦身”。 出于对中国经济增速下滑、结构能否成功调整的疑虑,二季度资金出现跨境流出的苗头,中国资本账户赤字达到714亿美元,是自1998年以来最严重的赤字。国际金融危机以来的2009、2010及2011年,我国平均月度外汇占款增量分别为2057亿元、2724亿元和2316亿元。但今年4、5、7月外汇占款分别下降了625.55亿元、14.65亿元、38亿元,过去10个月中竟有6个月增量为负,这是1999年12月公布外汇占款月度数据以来从未有过的现象。以月度“新增外汇储备—实际利用外资—贸易顺差”计算,今年3至6月持续净流出,规模分别达到217.14亿、330.11亿、120.13亿和98.05亿美元。如果上溯到去年四季度,则三个季度累计流出1828亿美元,月均流出203亿美元。另外,去年11月、12月,2012年4月、7月四度出现银行代客结售汇差额逆差,这也是自2001年公布该数据以来前所未见的。 在去年四季度之前,尤其在“内保外贷”的推动下,因人民币升值和存在本外币息差,部分企业以很低的利率借入美元,再以人民币购买美元还贷,由此获得息差、汇差双重套利,这是过去流行的“负债外币化、资产本币化”。这导致企业短期外债快速攀升,去年底中国中长期外债余额1941亿美元,短期外债余额5009亿美元,短期外债占比已超过70%(国际上的警戒线在25%)。其中,企业间贸易信贷占比49.75%、银行贸易融资占24.26%,两者合计就占了短期外债余额的74%。而在NDF数据显示市场预期未来一年内人民币将贬值1.3%的背景下,企业行为已开始向“负债本币化、资产外币化”方向转化。过去10个月,中资银行有5个月成为美元净卖出方,期间企业结汇数量为人民币1450亿元,大大少于通过贸易顺差流入中国的9050亿元人民币的外汇结余。同时,因人民币存款大幅波动,截至7月末,金融机构外汇存款余额累计增加了1373亿美元,同比增长66.5%。微观经济主体的这种自发调整资产、负债币种结构的行为,客观上也有利于达成“藏汇于民”的目标。 过去十年,货币供应“被动”投放成为央行的噩梦。由于汇率稳定是一项重要的政策指标,央行不得不大手笔在外汇市场上购入汹涌而至的美元,外储短时间内迅速超过三万亿美元,造成基础货币投放超过20万亿元人民币,外汇资产占央行总资产的比重超过了80%。这造成了两个后果,一是中国央行资产负债表迅速膨胀,2011年底,美联储、欧洲央行、日本央行资产负债表规模占三大区域GDP总值的比重为25%,而中国为60%;二是外汇资产在官方和民间的分布不均,与同是出口大国的日本、德国比,在一国对外净资产持有总额中,2007年末,官方对外净资产(主要是外汇储备),日本、德国占比分别为44%、14%,中国却高达150%;相应的,日本、德国民间对外净资产占比分别为56%、86%,中国民间为-50%。如今,货币投放“来也被动、走也被动”,微观主体结汇意愿减弱,同时需要主动购汇偿还外债,可以预见央行外汇资产面临逐步流出的局面。可以这么说,境内外经济主体的共同选择导致中国货币供应开启被动的“瘦身”之旅。央行“卖出外汇、收回人民币”是对货币源头之水(基础货币)的收紧,被动的货币超发格局有望逐步得到缓解。 在资本跨境流出和企业、居民的资产负债币种调整的双重冲击下,外汇占款下降将是长期趋势。这一趋势的益处在于推动“藏汇于民”的进程,并促进货币供应的适度收缩,有利于挤泡沫、清算不良投资、促进结构改善;不利因素则是汇率政策陷入两难,贬值会造成企业外债偿付压力加大,托住汇率则会造成资本持续流出。针对基础货币的“被动”收缩,央行目前还有三大利器:高企的存款准备金率(20.5%),央票到期释放(1.87万亿元),财政存款释放(2.86万亿元),预计未来一段时期这三大利器将交替发挥作用。笔者认为,未雨绸缪,央行需要斟酌增加货币调节工具库中的多种类型储备,在经济潜在增长率下降和通胀压力减轻的情形下,降低对货币增速的过高要求,更积极地看待货币“瘦身”的经济含义,借机倒逼汇率形成机制的完善,提升大国经济的货币政策独立性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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