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前的货币分布格局非常奇特。从货币存量角度,中国实体经济体系显然已是货币深化过度,当前的货币回收压力不在于增速控制,而是降低货币深化指标。从货币深化指标(M2/GDP)看,当前中国经济仍然处在货币过分充裕状态,中长期(3-5年)内都存在着回收或消化多余货币的压力。我国的M2/GDP最近3年分别为1.79、1.81和1.81,而2011年美国为0.64,欧盟为0.92,日本为1.72,而日本是典型的深陷“流动性陷阱”国家;从欧洲央行(ECB)近几年多次扩张货币以刺激经济来看,欧洲经济实际上也已经掉进了“流动性陷阱”当中。 然而,金融体系流动性现状对货币回收造成了很大制约。国际收支和国际金融流向的变化,导致中国传统货币投放渠道外汇占款增速下降明显,金融领域流动性再度趋紧,金融机构要求放松货币的呼声日高。中国货币回收一直力度偏弱,在当前宏观调控重心重回“保增长”的情况下,货币当局又面临中断货币回收行为的压力。 2003年,中国政府为对冲“非典”的影响,祭出了“信贷+投资”双扩张的组合拳,成功制止了经济的下滑。并在随后的信贷回归正常后,仍然保持了投资的高速增长态势。2009年,面对金融危机冲击,中国新一轮更猛烈的信贷扩张,却并没有带来如2004年的超高投资增速,投资增速只是略超长期均衡区间上限;在随后的信贷增速向正常水平回归后,投资增速也就表现乏力。2011年下半年,投资增速下滑至长期增速区间下限。从社会融资总量与国内生产总值(GDP)的对比关系看,我们同样也看到了货币政策效应力度衰减的现象。2006-2007年间融资总量的增长,带来的GDP增速在一轮经济周期中的顶峰状态。2009年,社会融资总量的天量增长,却仅仅使GDP增速略有回升。随后,随着融资增速的回落,经济增速也下降。 信贷(货币)的扩张效应作用下降,根本原因在于经济体系本身投资增长动力的减弱。持续的房地产调控,导致了占总投资1/4-1/3的房地产投资不断降温;交通基础设施的完善,以及前期大规模建设后带来的财务紧张状况,导致了基建投资的回落;在工业投资领域,经济转型需要更多的“软投资”而非“硬投资”。 银行资产质量风险忧虑制约了信贷大幅增长的空间,2008-2009年的贷款高速增长,为银行的资产质量埋下了隐忧。2011年,地方政府融资平台贷款风险浮现;2012年,资产泡沫破裂导致民间资金链骤然收紧,银行不良贷款余额出现回升。市场几乎一致认为,商业银行未来资产质量恶化几成定局,问题只是何时、多大程度以及会否导致危机。资产风险上升,侵蚀了银行的放贷能力,同时也使银行未来经营更趋谨慎,从而造成实际信贷扩张速度的下降,最终使得货币保持在了较低增长状态。 中国虽仍远离“流动性陷阱”,但货币政策效应力度已大为下降。在“保增长”的具体政策手段使用方面,中国最近几年连续使用了货币(信贷)和投资结合的政策组合手法,前期颇有成效。但受政策衰减效应的影响,2011年起货币政策扩张的效应明显减弱。 由于经济发展空间仍然较大,社会老龄化程度还相对较轻,以及财政激励手段的配合使用,中国经济当前离“流动性陷阱”还较远。因此,中国货币政策刺激手段仍然为中国政府所偏好,尤其是在当前政府投资乏力、民间投资也跟不上的情况下。中国虽能幸运地远离“流动性陷阱”,但对“滞胀”却始终保持着较高警惕。为了避免物价在经济启动时期的快速反弹,从而对经济持续增长造成伤害,我们预计中国宏观调控在货币回收方面不会做过多的放松。 政府调控部门也意识到,当前经济转型困难的局面,在很大程度上是当初反危机手段“过火”造成的。过大的刺激手段,不但造成了产能过剩,也造成了货币过剩。虽然经济低迷暂时推动了价格水平的持续回落,但过多货币对资产和一般价格水平的反弹压力一直存在,近期房地产市场的快速回暖正是这一压力存在的写照。为兼顾通胀预期管理和促进经济增长,货币“紧数量、低利率”的政策组合形式,将保持不变。 总而言之,在经济低迷、货币数量仍然过多、经济转型、保增长和价格稳定的复杂环境下,“紧数量、低利率”货币政策组合可能性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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