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货币联盟正呼啸着奔向深渊。我们并不想看到这一幕,但现实是无情的。希腊很可能无法达到进一步从欧元区伙伴国和IMF获得援助所需的标准,欧洲因此需要决定希腊的去留问题。离开欧元区的选择(option)并不能增加希腊成功调整的机会,而欧元区则将付出极高代价——这个期权(option)是“价内”的,并据此定价。 希望希腊退出欧元区是有计划的,欧洲央行将通过向欧洲银行系统注入流动性(并接受低于面值的抵押品)来解决希腊退出的附带伤害。欧洲央行也可能不得不再次出手在二级市场买入公债,限制其他欧元区外围国与核心国的利差。 因此,现实环境将再一次迫使欧洲央行出手。作为欧洲最强大的机构,欧洲央行需要面临随时被当做人质的系统风险,被迫为拯救欧元而采取进一步宽松措施。因此,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近期承诺将“尽一切努力”拯救欧元不足为怪。 欧元区国家明白,“一种货币”是“一个市场”半自然的结果。共同市场不可能施行独立的货币政策,因为欧洲偏好于稳定的汇率和开放的金融市场。这催生了单一货币,以及随之而来的货币政策共同责任。 但是,如今我们也许需要重新面对一个现实:欧洲将因金融市场万劫不复,除非欧洲相应地发展出可行的制度设计。 在当下欧元痛不欲生之时回顾一下货币联盟成立时的观点大有裨益。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蒙代尔等人在20世纪60年代提出,放弃名义汇率后着重用三个替代机制为地区调整提供缓冲,这三个代替机制分别为跨地区财政转移、联盟内移民以及应对冲击时有调整能力的劳动力市场。 不幸的是,这些机制在当时似乎“危言耸听”。因此,在欧元制度蓝图的制定过程中,蒙代尔的观点一直没有引起注意。事实上,增长与稳定公约(即欧洲不援助条款)忽视了相关的经济理论。 十年来一直在积累的联盟内经常项目赤字不可维持,这一点直到2009年秋危机成为既成事实后才被普遍认识。如今,由于货币联盟的存在,调整必须用过改变相对于可贸易商品的国内价格来实现,即开始真实汇率贬值。 从共同货币在一些外围国显著高估的角度看,真实贬值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从20世纪90年代初开始,德国花了近十年时间才消化掉东德房地产泡沫)但很难想像市场参与者会有足够的耐心。这就是为什么支持欧元需要强制性且可信的危机解决机制,而且要不惜一切代价。 发酵中的危机还显露了第二个设计缺陷,这是在蒙代尔的观点中也未获承认的——一体化金融市场的挑战(包括不援助条款可信度)。在正常环境中,畅通无阻的跨境资本流会产生各种好处,包括优化资源配置、提高生产率等。但是,随着危机的爆发,各国政府和银行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高筑墙”成为各国监管者的默认之选,而货币条件再次按国境线两极分化。 这导致了金融机构融资成本的显著差异化,企业融资成本差距迅速扩大,许多中小企业甚至完全得不到信用贷款。结果,由于需求疲软,本已十分虚弱的资本支出出现大跌,引发了GDP下降、税收收入减少、支出增加、公债状况进一步失稳的恶性循环。 欧元的诞生并不纯粹始于经济原因。如果我们认为这是一个值得付出的工程,对所有参与者都是有益的,那么欧元区就能生存下去。为了达到这一目标,必须满足某些最低条件。除了灵活的劳动力市场之外,财政保险机制也是欧元区存续的先决条件。而这不仅要求共同金融监管,还要求泛欧元区的金融机构监督,包括共同存款保险机制和银行破产共担机制。 这是一个棘手的任务,实施更需要时间,但马上采取短期替代措施,例如让希腊退出欧元区将带来沉重的代价。外围国将被迫支付极高的溢价以补偿投资者的货币变更和违约风险。若果真如此,欧元将像历史上所有固定汇率制度一样的脆弱不堪。(汉斯·赫尔穆特·科茨是法兰克福歌德大学金融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2002—2010年德国央行委员会成员。本文来自Project
Syndica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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