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银行坏账风险加剧
7月20日，国务院副总理王岐山出席省部级领导干部“金融监管和风险防范”研讨班座谈会时指出，要加快转变金融发展方式，推进体制机制改革和组织制度创新，加强金融监管，坚决守住不发生系统性、区域性金融风险的底线。近日，银监会和央行在部署下半年工作时，都把加强金融风险防范列在头等重要位置。
中央决策与管理层高度重视风险问题，印证了银行领域风险因素正在急剧上升的事实。日前发布的央行2012金融稳定报告指出，受经营环境和结构调整等因素影响，部分地区、行业和企业的景气度下降，银行业不良贷款反弹压力增大，部分机构逾期贷款占比明显上升。椐银监会统计显示，2011年第四季度以来，我国银行业不良贷款余额已连续三个季度环比上升。不良贷款余额从2011年三季度末的4078亿元，上升至去年末的4279亿元和2012年1季末的4382亿元。二季度数据虽未公布，估计反弹势头依然不减。与去年下半年宏观经济走软几乎同步，我国银行业终结不良贷款多年“双降”局面，进入“双升”的上升周期。
全国总量如此，地方情况更严重。以经济较发达的浙江为例，根据浙江银监局的统计，截至2012年6月末，全省银行业金融机构本外币不良贷款余额759亿元，比年初增加267．7亿元，不良贷款率1．34％，比年初上升0．42个百分点。浙江已爆发从点到面的金融风暴，城商行、建行情况不好，股份制银行更严重，广发、深发展不良贷款率甚至已高达7．41％、7．25％。
另据温州市银监分局的数据，截至2012年6月末，温州市银行业本外币不良贷款余额181．4亿元，比年初增加94．47亿元；不良贷款率2．69％创下10年来新高，比年初上升1．33个百分点，不良贷款率连续第12个月上升。很难相信去年6月末，温州银行业不良率仅为0．37％，为全国最低的地级市。目前，温州民间信贷几近断流。
无独有偶，内蒙古鄂尔多斯市今年6月末，银行业的不良贷款已达44．92亿元，比年初增加了30．87亿元，不良率已经从去年年底的0．7％上升至2．14％，增加了1．44个百分点。据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经济之声报道，上海翘首钢铁贸易公司等20多家钢材贸易商，因贷款到期无法归还，被民生、光大等多家银行集中告上了法庭。从今年初开始，逐渐累积的钢材贸易领域的风险终于公开集中爆发。
警惕银行坏账因素放大成危机
IMF在日前发布的《全球金融稳定》报告中已提出过警示：在增长疲软而房价下跌这一尾部风险情景下，中国银行业的不良贷款率可能会攀升至高达8％，而截至2012年一季度末，该数值仅为0．96％。
银行坏账大规模攀升并不新鲜，也不是耸人听闻的。实际上，我国上世纪90年代曾出现过。
1998年我国经济步入通货紧缩，1992—1994年过度放贷，我国就出现过大规模企业和银行坏账。其后，政府实行积极财政政策，政府负债连年上升，到2002年达到顶峰。2003年开始银行改制，坏账剥离了，转交资产管理公司处理，优质资产包装上市。截至2005年5月，根据我们不完全加总，累计剥离不良贷款2．4万亿元；与银行系统内的不良贷款相加，我国银行不良贷款的总额不低于3．5万亿元。四大商业银行抛下万亿坏账轻装前行，接盘的资产管理公司十年中“消化不良”又产生上万亿政策性亏损。总的来说，起初的银行不良资产经过资产管理公司处置后并没有减少，后坏账在被转移、被延期支付的同时仍然在被放大、被恶化，又再塞回财政体系。当时说法是，我国四大国有银行技术上已破产。
现在的情形与当时十分相似。经济紧缩下行，为刺激经济也需要大规模投资。例如，今年5月中央强调“稳增长”至今3个月以来，发改委项目审批通过数目一直维持200个／月以上。国家统计局资料显示，2012年上半年固定资产投资完成情况，26个省（区、市）投资增速高于全国平均水平。
新的投资计划由地方政府主导，被称为4万亿的2．0版。是2．0版的投资，还是2．0版的债务危机，决定着中国的经济未来。如果地方投资计划全部由政府出资，推出大型投资规划的政府都会出现赤字。地方政府游说银行出资，考虑到大型国有银行在光伏、钢贸、造船等行业前车之鉴，目前大规模的投资计划将让银行陷入二次坏账危机，而已暴露内部治理乱象的地方商业银行，将成为中国下一波债务危机的导火索。
所以，我们应及早筹谋，避免大规模银行坏账悲剧再度重演。除以上政策性因素外，2012年开始，全国性地方融资平台进入还款高峰期；持续两年的房地产调控，房地产开发贷款风险加大；相关的钢铁、建材、建筑等企业面临亏损甚至破产威胁；个人按揭贷款违约增加；以房产和地产为抵押物贷款，随着房地产市场调整而估值受损，资不抵债；中小企业和私人业主经营困难，还不上贷款等，这些都将成为银行坏账放大因素。
1．地方融资平台风险压力仍然不减
经过近两年各部门努力，截止到今年一季度末，地方融资平台贷款已降低至7．9万亿，比2010年高峰10．7万亿有很大的缩小，基本完成了监管部门“平台贷余额只降不升”的调控目标。但规模缩小，风险压力仍然不减。一则部分退出平台贷款并不是都安全，据了解6％有问题；二则今年有接近一万亿平台贷款到期，而有些省份需要全年财政收入90％才能还上，压力巨大；三则地方平台贷款1／4是以土地为唯一还款来源，政府部门的收入20％是土地出让金，而土地价格在国家调控下在不断下降，风险也在加大。
同时，地方财政能力也在相对下降。1994年税制改革以来，地方财政收入占比从1993年的78％逐步下降到2011年的51％；而同期支出从72％上升到85％。这一出一入，中央与地方财政能力与国外比倒挂越来越严重。虽说地方政府债务中央不会不管，可通过返税和转移支付补充地方财力，地方政府财力不足也是不争的事实。
一方面前几年通过平台融资已到还款高峰，另一方面地方财政能力逐年削弱，怎么办，只有变通。部分地方政府通过“信托融资”方式变相为地方平台项目募资。用益信托机构统计，今年上半年共成立集合产品304款，融资规模达701．48亿元，地方平台融资增加明显，其势头已赶超房地产地方平台融资贷款。但是，殊不知“信托融资”等次级贷款，未接受和银行业一样的监管，通常生于中国“影子银行”体系中，其破坏力绝不亚于“银行坏账”。
2．房地产贷款不确定性风险加大
宏观经济紧缩下行，房地产市场却一反常态近几个月出现量价齐升反弹。中国指数研究院近日发布的百城住宅价格指数显示，7月份70个城市住宅平均价格环比上涨。另根据央行公布的数据，2012年6月，个人住房贷款增速在连续25个月下滑后首次回升，而6月末，全国主要金融机构（含外资）房地产贷款余额11．32万亿元，同比增长10．3％，增速比3月末高0．2个百分点。
但我们认为这种反弹是不稳定的、不可持续的。
首先是中央决策与管理层坚定不移继续采取沿袭两年多的调控政策。为保证政策执行到位，国务院近日派出了8个督查组对16个省（市）贯彻落实情况开展专项督查。如果房地产市场继续上扬，决策层绝不会坐视不管，除限购、限价外，类似取消房地产预售、征收房产税等更严厉的措施就会择机出台。
其次，房地产市场泡沫已形成。当前房价远远超过多数老百姓承受能力。与美国等国家相比，中国人均GDP只有其1／10左右，对等房价却高出人家的2—3倍。支撑这个泡沫的人口红利因素正在逐渐消失，表现在储蓄增长下降、民工荒已从点到面成为常态、中小学生源锐减等方面。房地产市场许多国家已前期萎缩，长期看，我国绝不会一枝独秀。
我国经济过度依赖土地升值。从银行到高利贷，金融业主要依靠土地升值来维持贷款利息；商品行业的利润主要来自面向高利贷者和房地产开发商的商品贸易；设备供应商依赖地方政府的支付能力，而这也取决于土地销售。我国大约有70％的房地产开发资金来自银行贷款的支持。虽然政府经过了两年多的打压，但房地产泡沫并没有刺破。一旦这个泡沫破裂，银行会留下大量烂账、坏账，后果不堪设想！
目前银行的开发贷款利率上浮10％之后的年息超过7％，在所有融资渠道中属于成本较低，但开发贷收得很紧，几乎没有房企可以单一指望银行贷款来解决融资问题。而目前房企流行的房地产信托，融资成本普遍达到15％左右，私募资金甚至更高。随着政府治理银行向房地产开发商的贷款，银行亦开始将不良债务转移到大约60家信托公司。这些信托公司再将这部分债务重新打包成投资产品，卖回给散户或某一家银行合作销售。银监会表示，当前流通的财富管理产品超过2万款，而五年前只有数百款。这类工具通常集中于房地产投资。据惠誉称，我国银行业在今年6月底，有约10．4万亿元的财富管理产品负债。这资产与美国次贷相似，规模惊人，风险也惊人。
3．地方经济和民营经济萎缩，企业负债比重高企
央行将浙江不良贷款的突升，归结为“受中小企业资金链断裂和破产倒闭的影响，局部信用环境仍未恢复”。不良贷款折射经济萎缩。据浙江省人大财经委调研数据，2012年上半年，温州市60％的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出现减产停产，目前已停产企业有140家。实际上，今年的浙江危机不断升级，杭州600家企业上书、互保联保危机、银行不良贷款高增、温州金融改革争议，越来越多“裸泳者”浮出水面！实体经济萧条，企业经营困难，浙江的政策至今没有回归到实业上。金融改革再怎么弄，不实现产业转型、不解决实体经济，再多政策也是瞎折腾。鄂尔多斯全市房地产和矿业的低迷，306座煤矿中，仅1／3在正常运转，其他大都处于停产或半停产状态，这是造成当地银行业不良资产快速增加的主要原因。
据调查，目前有近900家中国上市公司盈利下滑，只有600家增长。另有专家估计，我国企业负债占GDP比重已达107％，超OECD（经合组织）认定的90％警戒线标准。我国经济已连续六个季度下滑至今年二季度的7．6％，银行贷款不良率开始攀升，如经济继续下行，不良贷款或将集中爆发。
总之，我们要高度警惕银行出现类似于上世纪90年代的坏账危机。债务就是债务，企业核销要靠利润，财政核销要靠纳税，央行核销要靠通胀。正常银行能承受的坏账率是2．5％，因为现在是2．5％的拨备比。再亏一点因现在银行利润高，可以提出一些坏账准备金冲销，但那不是一个常规的操作。据交行研究部门测算，如果下半年再次降息和今明两年不良贷款率增长0．2％以上的情况同时出现，那么银行业2013年净利润负增长的可能性较大，利润降幅10％左右。
解决银行坏账的机制并没有真正建立起来。银行坏账很可能像十年前形成“割韭菜”机制，割了一茬又长出来一茬。归根结底，彻底解决银行坏账还是需要实体经济具有赢利能力，经济要保持一定的发展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