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有机会去参观山东省招远市的一个黄金博物馆,还品尝了当地的金箔酒。 以我对于酒的有限了解,奥地利的金箔酒比较有名。那是通过特有方法将葡萄酒蒸馏后制成干邑白兰地,掺入压碎的23K金箔片。稍稍发黄而透明清爽的酒中,金箔片上下浮沉,第一次见到的人,未必敢喝。 黄金是否可食用,暂且不讨论。参观黄金博物馆时,我想得最多的问题是,这个世界为什么对黄金如此迷恋? 无论如何,黄金都不是大宗商品,而是稀有贵金属。但如今,黄金的现货与期货交易规模,其投机性,以及某些标示意义,一点也不比哪种大宗商品逊色。在黄金博物馆,就有国内外黄金交易的实时行情电子显示屏。 其实,相比任何一种大宗商品,黄金的实际用途都不大,却具有其他商品都没有的货币特性。黄金曾充当过迄今历时最长的货币,即使在纯粹纸币本位的当代,黄金仍是影子货币,恐怕没有哪家中央银行不储备黄金。越是金融市场和经济大幅动荡与危机时,官方和民间对黄金储备的需求就越大。 黄金正式退出名义上的货币王位,仅仅只有四十多年。此前,或是纯粹金本位制度,或是金银双本位,或是以黄金为后盾的可兑换本位。无论如何,当今的人们都无法摆脱那金灿灿的余晖。黄金的交易价格,更多是其货币性价值的体现。 1971年之前,货币的可兑换性,指的是货币能否自由兑换成黄金;如今,则是指一种纸币与其他纸币能否自由兑换。但早在19世纪初,英国的银行学派就不怎么看重那时定义的货币兑换性,而有一种强烈要求脱离金本位的倾向。 也难怪,随着工业革命在英国的发起与兴盛,市场在全球范围内快速延展,工业产出量猛增,市场交易的广度和深度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扩展与深化,这其中内生性地决定了信用体系的扩展。信用经济与市场经济几乎是同步的。对于交换媒介和结算工具,市场强烈趋向于信用货币,金本位制越来越成为障碍。 从效用价值论最早发现者之一的杰文斯教授,到马歇尔,再到凯恩斯、熊彼特,以及弗里德曼,这些在近现代经济学史上熠熠闪光的学者,都反对金本位制。特别是凯恩斯,他的整个理论体系都是建立在可管理的信用本位基础上的。 当然,也有反对逐步游离金本位的著名经济学家。费雪在1911年就说过:“不可兑现的纸币几乎总是成为使用它的那个国家的一个祸根。”这被称为有名的“费雪一般性结论”。 总体上看,真实情况接近弗里德曼的观察:“即使是在19世纪金本位大行其道的所谓好日子里,货币制度也远不是完全自动的商品本位。即使在那个时候,货币制度也是一种高度的管理本位。”在这一观察的基础上,他于1961年得出最终结论:“对于建立自由社会的货币安排来说,自动的商品本位既不是一种可行的解决方案,也不是一种理想的解决方案。”
然而,金本位及金汇兑本位毕竟存在了几千年,致使一代又一代的人对黄金的货币功能,产生了强烈的本能性信任。脱离这种本能性信任,恐怕还需要“时间和习惯”的缓慢转变。这绝不是四十多年所能完成的。 所以,尽管1971年就从制度上脱离了金汇兑本位,但黄金一直作为影子货币衡量着纸币发行的膨胀程度。黄金的纸币价格,从1971年的每盎司35美元,一路上升到目前的1500美元左右。自纸币本位制度实行以来,人们担心的主要是通胀而非通缩。每当经济过热和危机时,无一例外总会出现一波黄金购买热潮,金价随之大幅上涨。由此可知,在黄金市场上投资交易,分析着眼点不同于一般商品,供求分析并不重要,而应主要从纸币通胀趋势,或者市场流动性状况来分析。 正因如此,恢复金本位制的呼吁从未停歇过。比如出版过《终结美联储》的美国共和党议员罗恩·保罗,便是在这方面的极端保守主义者。即将到期卸任的世界银行行长佐利克,跟这一标签保持着很大距离。但就是他,2010年11月9日在英国《金融时报》发表了《建立新的国际货币体系》一文,主张“新体系也应考虑以黄金作为市场对通胀、通缩及未来货币价值预期的国际参考基准。虽然教科书或许把黄金视为一种古老货币,但如今市场则把黄金当作一种另类货币资产。”不管该文引起的争论怎么广泛和激烈,佐利克道出了事实。 尽管不可能再有金币流通,恢复金本位更难以想象,但这些穿着黄色盔甲的“小神灵”,仍像夏秋夜色中的萤火虫,不时吸引着人们的目光。对此,同样强烈反对金本位的弗里德曼,有个形象的概括:“就像老兵逐渐衰老那样,黄金的作用并没有完全消失,而只是缓慢的减弱。”
熊彼特在评价18世纪初制造了纸币和密西西比泡沫的那位约翰·劳时,以十分肯定的语气写道:“制造货币!信用是货币的制造者!”
如果货币是制造的,那么信用呢?对此,沃尔特·贝格霍特界定说:“信用是一种动力,它可能自然增长,但无法人为构造。” 这话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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