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长江和宗庆后,分别是中国照明业龙头企业雷士和食品饮料业龙头企业娃哈哈的创始人。这两位民营企业家都正在或曾经与外资激情交锋,且对手都是法国企业。两场交锋中他们路数的异同与命运值得关注。 最近资本市场上一件热闹事,是吴长江突然辞任雷士董事长兼CEO、执行董事等一切职务,从自家企业里“出局”。他向董事会推荐他弟弟当董事。接任董事长的是软银赛富的阎炎。本该闷头赚大钱的风投走到前台是很尴尬的事,阎炎哭笑不得,又很无奈。 还有人也哭笑不得——雷士的外资股东、法国的施耐德。这是一家被业界形容为“极具侵略性”的世界五百强企业,这些年在中国疯狂跑马圈地,且毫不讳言收购、再收购的战略。施耐德曾想拿下中国最大低压电器生产商之一的正泰集团被拒,转而将手伸向正泰的同乡兼劲敌德力西。当在产业链上游布局成功,便把下一个目标盯向雷士。 去年7月,施耐德从软银赛富等雷士其他股东手里买来9.2%股份,成为雷士第三大股东。随后主动出击,迅速在雷士内部进行包括人事、市场等资源上的布局和渗入;其第二役则是“以静制动”:因为吴长江引入投资的代价是退居第二大股东,但他和软银赛富所持股份相差无几,一定有增持意愿。如要实现“短平快”的高效率,八成会通过杠杆式交易,但若失利,就很被动。他每退一步,施耐德就等于前进一步。不想这样的事情果然发生了。这便是施耐德现在要“笑”的主要缘由。 吴长江为增持股票“左右开弓”,在和汇丰银行进行期权对赌,在券商那里开设保证金账户,以小搏大。没想到左右都输了。前者赔了3000多万港元就了事,但后者事大——本来通过数十次增持雷士,到今年5月中旬时吴长江持股比例达19.97%,已超过软银赛富成为雷士第一大股东了。但吴突然辞职,导致股价大跌,券商强行平仓,吴当天甩出近5000万股,持股比例降至18.45%,重回“老二”位置。 事情的关键仍然是:什么样的激情交锋导致吴长江辞掉一切职务,使得“走钢丝”赢来的第一大股东位置在顷刻间拱手让出?最大一种可能是,施耐德希望从软银赛富手里买更多甚至其所持有全部的雷士股份(两者所持股份总和超过27.5%),以取代其后者大股东之位。这样一种情形,吴长江虽早有预料,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于是决定撂挑子,实施“破坏性开采”战略。 这下轮到施耐德收起笑容转为皱眉甚至想哭了。雷士是一个地道的民企样本,野蛮生长而来,吴长江和他的供应商及经销商们,更像江湖兄弟。他此时“归隐”,势必引起经销商们情绪反弹。更重要的是,雷士的36个经销商运营中心和近3000家专卖店,还没纳入上市公司。要知道在吴氏眼中,渠道才是雷士的命脉和法宝。 去年12月,我在吴长江办公室和他有过一次长聊。他有两句话给我印象深刻,一是“对创业者来说,比启动资金多寡重要的,是人脉资源的强弱”,二是“如果雷士照明被超越了,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我离开了”。雷士将来会不会被吴长江自己给超越?也就是说另立门户,打造出一个体量更大的“新雷士”?这种可能性并不是没有,但难度要大得多。尽管根据财报,由吴氏家族成员掌控的雷士关联企业去年通过雷士渠道的销售额占到了其总营收的近两成,但他们皆是租赁雷士的商标,且明年5月就到期了。 而从吴长江离职后发布但随即删除的一条声称“我依然会回来的”的微博来看,他暂时并无另创立新品牌的打算,且似乎有信心在“下半场”重掌雷士帅印。不过,施耐德不是省油的灯,更激烈交锋还在后头。 和吴长江相比,宗庆后当年要幸运多了。第一,娃哈哈至今都没上市,达能当年不是参股娃哈哈,而只是和其成立了五家合资公司。当然这一点吴长江没有后悔药可吃,雷士在六年前极度缺钱,曾以“地板价”出让过股权给一些自然人融资,后来有软银赛富这样的“大机构”进来已属万幸;施耐德进来时,吴长江即使有担心,也只能自己给自己壮胆了。第二,宗庆后当年可以大打“民族感情”牌,吴长江却不能这么干。资本角力不讲感情,且雷士的体量远无法和娃哈哈相比,两者唯一可相提并论的是,对各自的渠道商之“忠诚”有相当把握。第三,达能恰巧在中国越来越衰,而施耐德正愈战愈勇。 当然,每个企业家和每家企业都有自己的命数。不宜轻易从吴长江事件中得出诸如“民营企业引入风投或外资需谨慎”之类的“警示”,因为很难说当初雷士没有软银赛富那一两个亿的救命钱,今天会更好或更坏。但吴长江确实太过自信了些,当初股权被严重稀释,他信誓旦旦说自己很能为投资机构赚钱,以表明自己举足轻重。不过吴长江也不必羡慕宗庆后,当年创办娃哈哈时宗已40出头,而吴现在才45岁。另外,吴长江就算未来不能杀个回马枪,也该庆幸,至少他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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