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法首脑前天在巴黎会谈,以敲定欧盟条约修改方案,其主要内容为财政一体化。该方案将于后天提交在布鲁塞尔召开的欧盟峰会协调。眼下,德、法及部分欧元区国家已达成共识,用欧盟财政一体化来化解欧债危机。这将挑战欧盟的执行力。弄不好,仍不过是一厢情愿。 欧盟是一种十分奇特的政治经济混合体,其成员国或属于欧元区,或属于申根公约国,有的甚至还是中立国,三种身份错综交织。成员国更因规模、贫富、新老的不同,各有利益诉求。这种结构性矛盾是欧盟的致命伤。 欧盟理事会主席实行轮换制,由各成员国轮流坐庄,每六个月轮换。理事会中,各成员国不分大小,均享有一票否决权,很多问题的解决需要各国相互协调。 这样的决策机制设计,决定了其松散性的特点,“政令”不畅,无法充分发挥与预期实力相符的作用,达成一致意见很费力,在重大决策上总是反应迟缓, 平心而论,欧债危机本不如美国那么严重,公共债务占GDP的86%,而眼下美国公共债务已突破了15万亿美元,超过了美国2010年GDP。但欧洲各国在面对危机时,首先将本国利益放在全体成员国共同利益之前,为一国利益争论不休,罔顾大局,以邻为壑,这让美国有机可乘,摊薄了美元风险,也使欧债危机持续发酵,甚至有向法国蔓延的趋势。 所以,即使这次达成协议,很大程度上也仅是纸面承诺,之前的税收一体化流产,便是前车之鉴。以增值税指令为例,1967年,欧盟6国引入增值税,为了制订规范税基、税率的第6号增值税指令方案,花了3年时间,到1970年才达成一致,以后又过了7年到1977年才付诸实施,而且还保留了成员国原有的66种特殊制度和130多个单项法律。可以预料,财政一体化方案在未来的欧盟峰会上必有一搏,口水战势所难免。 另外,财政一体化势必蚕食主权奶酪。财政自主是一国主权的重要内容,而构建统一的财政联盟体系,要允许对一国预算的准备和监控施加干预,让成员国接受更为严格的预算和支出监督,这无疑涉及成员国部分主权的让渡或制衡,必将引发授权合法和合理性的质疑。而欧盟体制的衍变,并没有结束或缓解欧洲一体化结构内超国家权力与国家主权间的斗争与争夺,其间始终存在着两个平行发展的趋势:一方面,
成员国愈来愈紧密的相互依存关系推动一体化不断深化,迫使成员国继续向一体化组织让渡职能与权力;另一方面,
成员国间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发展的绝对不平衡,使得伸张国家主权、维护民族利益与价值的民族主义不仅没有减退,反而更加顽强。 财政一体化其实是对国家主权的肢解,民选领导人能放弃这类主权吗?恐怕没有,也不敢。即便是意大利和希腊这样的非民选政府,还要通过制宪程序,即通过本国议会讨论,政府要看议会的脸色。而“全民公决”也不是没有选择的可能。这些都需要耗时费日,甚至需要漫长的等待,如果真的进入这样的程度,黄花菜早凉了。 况且,北欧国家对财政一体化方案已有微词,北欧阻力不可小觑。当欧洲大陆的经济正承受债务危机的煎熬而冷得发抖之时,北欧国家却无“寒意”,小日子却过得有滋有味。无论用哪项经济指标去衡量,北欧国家都能保持在全球前三位。以挪威为例,挪威并没有刻意追逐GDP,但在很长时期内总能保持人均GDP居世界前三位。北欧四国以高福利、高税额、高平均“三高模式”著称于世,老百姓过惯了富裕日子,很难设想能甘愿受欧盟财政一体化“劫富济贫”框框条条的制约。 再一个麻烦,是财政一体化难“剃”英国的头。英国与欧盟的关系一贯若即若离,不列颠身在欧洲,心却飞向别处。身为经济大国,虽是欧盟成员,却不加入欧元区,本身就存二心。 当欧盟各国为挽救欧债危机奔走呼号时,英国的态度却极其冷漠,袖手旁观。想当年英国加入欧洲汇率机制,英镑紧盯德国马克等货币。两德统一后,德国经济快速发展,存在过热现象。德国央行不得不上调利率来抑制通胀,这给英镑带来巨大压力。英国试图说服德国调降利率,减轻英镑升值压力,被德国拒绝。此时,资本大鳄索罗斯下手了,在市场大肆做空英镑,英镑地位江河日下,从此失去了货币霸主地位,英国由此对德国心存怨恨,还迁怒于欧洲其他国家。 再从历史上看,英国从未放弃当欧洲霸主的梦,二战期间,丘吉尔曾提出建立欧洲合众国,目的是联合西方对抗前苏联,挟持欧洲成为独立于美苏的第三极力量。当这一如意算盘落空后,英国就与欧洲渐行渐远。而英国的文化、宗教、习俗,也与欧洲大陆有不小的差距,在与欧洲各国的合作中产生了种种摩擦。 上周末,英、法在巴黎就修改欧盟条约举行首脑会谈,表面上英国对修约持开放态度,但关注焦点却是会否会因此丧失对欧盟的影响力。因此,不到投票的最后一刻,伦敦的立场始终存在较大不确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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