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我在北大中国经济研究中心的一次国际会议上说,中国经济会在2030年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国,当时在场的中外学者对此反应都很冷淡。进入新世纪以来,不仅中国人已经相信能“20年超美”,外国人甚至比中国人更相信这个判断。今年以来有些人开始议论“十年超美”,我非常同意这样的观点。 从数字上看,如果中国未来十年经济增长率年均为9%,通胀率为4.5%,人民币年均升值3%,年均的现价GDP增长率就超过了17%。反观美国,经济增长率能到3%就不错了,通胀率也会比我们低,大约是2%,美元对人民币又是贬值的,所以仅从数字上看,中国十年超美是没有问题的。 更重要的不是简单的数字计算,而是以次债危机为转折点,美国将从世界第一大国的地位上开始衰落。如果没有次债危机的爆发,我想很多人仍会维持二十年超美的认识,所以三年前不敢想的事情,今天敢想了。 说美国开始从世界顶级大国的位置衰落是有根据的。保罗·肯尼迪在《大国的兴衰》一书中曾说过这样一个观点,即大国衰落的转折点,是大国扩张的成本开始超过扩张的收益。从美国看,扩张的成本是它的军费,收益就是用美元资产从全球所换得的贸易逆差。2007年美国最高峰时贸易逆差为9200亿美元,当年的军费开支是4480亿美元,这中间的差额4700亿美元就是美国在全球进行金融扩张的净收益。但是到2010年,美国的贸易逆差缩小到4920亿美元,军费开支却增加到7250亿美元,这2300亿美元的差额就是对美国国力的净消耗,会逐步把美国支撑其世界霸主地位的基础消耗光。 二战结束后,美国一直是“世界警察”,是世界秩序的“维护者”,世界各国在和平环境中发展,美国自己也是受益者,可以凭借美元的霸权地位,把全球的物质产品净剩余拿来归己。但是如前所说,美国目前的国际政策是“唯恐天下不乱”,是“我不好叫你比我更不好”,从欧洲到东亚再到西亚北非,在世界各地到处点火,已经变成了一个世界秩序的破坏者。对美国来说这实在也是无奈之举,但是不走出这一步,不让全球乱起来,国际资本就回不到美国,美国的金融商品和国债就没人买。 从世界秩序的建设者到破坏者,美国的军费开支会不断增长。2003-2008年,美国为了攻打和占领伊拉克,5年支出的军费高达7000亿美元。美国为了搞垮欧元,今后还必须采取更多、更大的行动才行,财力消耗会更大,但是收益有多少很难讲,对美国的国力而言,不是加强,而是削弱。 如果说美国在破坏中也有建设,那就是美国想拉中国搞“G2”。去年在美国4920亿美元的贸易逆差中,有近60%是中国提供的,与中国这个世界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建立战略联盟,美国就可以保住它战胜欧盟和控制全球的能力。 对中国来说,美国同样也很重要。中国需要美国的市场这个不用多说,更重要的是中国需要美元这个目前唯一的世界货币。中国目前虽然在推人民币跨境结算和在香港建设人民币离岸中心,但对快速增长的中国经济来说,已经越来越依靠海湾资源的支持,而在拉美、澳洲、非洲和中东,用人民币大规模地购买能源和矿产品,至少未来5-8年恐怕还难以被接受吧?所以中国从自身利益出发,也需要美元的货币霸权,而中美两国关系的实质,不是“G2”也是“G2”。 但是必须看到,由于未来十年美国国力会显著衰败,中国国力则会持续快速增长,中美两国关系的未来将越来越不是被美国主宰,而是被中国主宰。从经济关系来说,中国如果启动大规模的城市化,将开启出巨大内需,这对美国来说并不是福音,因为中国贸易顺差的减少将使得美国失去最大的逆差来源,所以在贸易关系上不是中国靠美国,而是美国要靠中国。 还必须看到,美国由于物质产业衰落,支撑美元霸权地位的目前就剩了军事强权,而没有物质生产能力支撑的军事强权,归根结底是难以持久的。未来十年当中国接替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国地位的时候,人民币很可能也会接替美元的世界地位,这个过程与美国经济超英30年后美元才取代英镑的世界货币地位,很可能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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