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昨天在美国正式举行,当日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中间价即报6.4988,再创汇改以来新高。 4月以来,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中间价已接连突破6.55、6.54、6.53、6.52、6.51、6.50六个重要关口,今年前4
个月人民币对美元累计已升值1.90%,其中仅4月就升值0.88%,升值加速态势为汇改以来罕见。 自2010年6月汇率改革进程重新启动以来,人民币兑美元已上升4.3%;如果从2005年7月第一次“汇改”算起,人民币更已累计升值了27%。人民币是否已经升“够”了?如果没有,那么,这种升值过程还将持续多久? 对此,一些官员和学者,如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夏斌提出,从长期来看,人民币仍需逐步升值,“不排除一次性升值的情况”。由于夏教授对中国的货币政策和汇率政策具有一定发言权,因此,他的这番讲话自然值得斟酌。 根据美国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当年的测算,人民币偏离了“均衡汇率水平”40%左右。尽管人民币六年来已升值27%,但与此同时,中美贸易顺差仍在以每年1500亿美元的速度持续扩张,中国外汇储备更已达到3万亿美元之巨——想想看,2005年中国的外储是8000亿美元。按照美方的逻辑,这六年来,中国偏离“均衡汇率水平”的幅度很可能不但没有缩小,反而进一步拉大了。可是,再升值13%就能让美方停下催逼人民币升值的脚步了么? 传统的汇率决定理论,只是从经济规模、要素流动性、通胀水平等宏观基本面大致推断出一国原则上宜实行何种汇率制度,或在多大程度上偏离了所谓的“均衡汇率”;却无法让人明白,明天或下周的人民币汇价具体是怎么确定的。而从公共政策研究的视角来看,一国政府在制定汇率政策时,除了考虑它对社会整体福利水平会有何影响外,往往还受到国内利益集团游说和外部集团政治压力的影响。中国政府近年来一再明确表示,“我们将自行决定人民币的升值步伐,外部压力从来不是考虑的重要因素。”但外界一直在密切观察推动人民币升值过程中的所谓“保尔森效应”、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效应。 2006年9月,美国财长保尔森上任后首次访华,人民币汇率中间价在4天内连续击破7.94、7.93和7.92三个关口;2006年12月,保尔森率团来华开展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人民币汇率中间价又突破7.82关口;2007年3月,保尔森任内第三次访问中国,人民币汇率逼近7.74的关口,再次创出“汇改”以来的新高;2007年7月,保尔森的第四次访华带来的效应并不明显;但2007年12月保尔森第五次访华前夕,“保尔森效应”重新放大,人民币连续升值至7.38附近。 就在本月,随着第三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在华盛顿开幕,这种情景再次上演。当然,这种反应可以部分理解为市场(如外汇市场做市商)自发形成的预期所致;但可以肯定,市场的强烈升值预期绝不是无缘无故的,它正是建立在对以往中国如何应对外部压力的经验观察基础之上的。问题是,这样的循环还能再继续下去吗? 古希腊神话中有这么一则故事:诸神为了“惩罚”西西弗斯,要求他将一块巨石推上山顶。于是西西弗斯每天辛辛苦苦地推着石头上山。可每到傍晚,石头却滚下山来,令他功亏一篑。于是第二天西西弗斯不得不一再重复这个过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无停息。 因此,当我们以为用一两次大幅升值就可以消弭外部压力时,与西西弗斯的命运一样,这最多只能让人看到短暂的和平与希望。因为很快,美国又将重新表达不满,提出新的升值要求。从博弈论的角度来看,一次性大幅升值并不是一个好的策略,它只能为参与博弈的另外一方巩固如下信念:政治施压是有用的,它可以换来下一次更大幅的升值。另外,从外部压力的来源来看,中国面对的并不是单一对手,而是由包括行政部门、立法部门和各种利益集团共同构成的复杂行为体,其期望收益也不完全一致。让美国行政部门消停,并不见得能让美国立法部门和利益集团消停。 通常人们所说的“汇率”,事实上包括了两个部分:一是汇率中心平价,二是汇率的波动区间(或称之为“弹性”)。中心平价指的就是央行公布的官方外汇价格,所谓的升值,主要也是指中心平价的持续上升过程;而汇率波动区间则较少为人所关注。过去六年的“汇改”,人民币在中心平价上已经走了很远,在2005年7月21日和2010年6月22日更直接出现了两次大幅升值;但扩大波动区间方面动作却不大。 2007年5月之前,人民币兑美元每日波动区间基本上被局限在±0.3%以内;2007年5月之后,中国人民银行宣布将波动区间扩大至±0.5%。其结果就是,2010年6月至2010年12月人民币每日波动标准差为0.12785,较之2005年7月至2008年9月的0.09132有所增强。值得注意的是,从图形上看,这种波动的增强是双向的,分布于横坐标上下的散点大体上对称。 毋庸置疑,即便没有外部压力,从推动本国产业结构升级和社会总体福利水平增进的角度来看,人民币也得顺势而为。但就实际后果来看,一次性大幅升值,对国内企业的冲击远比逐步放松弹性来得猛烈。因此,笔者更倾向于建议,未来数年人民币汇率波动区间逐步扩大至±1%甚至更高,在这一区间内,人民币既可升值,也可贬值。这不但能激励中国企业更主动地去学会适应汇率风险,同时也有助于打破外部对于人民币单边升值的预期,对于中国政府掌握货币主权和人民币升值进程的“主动性、渐进性和可控性”更是意义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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