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货币政策面临人民币币值内外冲突的困境:一方面,人民币对内价值贬值;另一方面,人民币对外不断升值(人民币对美元加速升值)。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矛盾现实?
关于货币政策与汇率政策的协调问题,欧元之父蒙代尔曾经有过一个十分精辟而经典的描述,就是所谓的“不可能三角”,或称“三难选择”,即在完全自由的资本流动、独立自主的货币政策、稳定汇率或固定汇率三大政策目标之间总是存在着难以调和的矛盾,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或地区来说,上述三大目标不可能同时实现,至多只能三选其二。
具体讲,为了实现资本的自由流动以及汇率稳定,则必须牺牲独立的货币政策,例如20世纪90年代的阿根廷。同样,要想实现资本的自由流动以及货币政策的独立,则必须放弃汇率稳定的目标,实行浮动汇率,例如美国。同理,要想实现汇率稳定以及货币政策的独立,则必须实行严格的资本管制,比方,汇改前的马来西亚。
自2005年7月21日起,我国开始实行以市场供求为基础 、参考一篮子货币进行调节、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人民币汇率不再盯住单一美元,形成有弹性的人民币汇率机制。“汇改”以来,人民币升值步伐明显加快。在资本项目严格管制的条件下,我们无法实现“藏汇于民”,为了稳定人民币汇率,央行必须将源源不断地流入中国的贸易顺差及资本顺差换购成为“外汇储备”。然而,这一做法却威胁到了货币政策的独立性,央行大量外汇占款直接导致市场流动性严重过剩,热钱与游资四起,通胀压力加大,整体物价水平呈上升趋势。尤其是自2008年第三季度世界性金融危机爆发以来,蒙代尔的三角难题更加突显出来,进而导致宏观调控的难度、复杂性及不确定性进一步增大。
基础货币(俗称“银根”)是笼中之虎,它具有极强的爆发力或伸缩性,这就是基础货币的“乘数效应”。基础货币是由中央银行控制的,所谓紧缩银根或放松银根,是指央行货币政策的一种政策取向。央行对基础货币实施控制,主要是为了实现货币政策的最高目标——稳定币值、稳定物价,并以此为基础促进经济增长。
众所周知,央行控制基础货币(银根)的根本途径大体有三个:其一,存款准备金制度。央行通过提高存款准备金比率,可以有效地抑制银行贷款扩张速度,从而达到紧缩银根的效果;相反,央行降低存款准备金比率,可以扩大银行放贷规模,从而达到放松银根的作用。其二,贴现政策。央行通过提高贴现率,可以增大企业票据贴现融资成本,抑制企业票据融资的冲动;相反,央行降低贴现率,可以刺激企业扩大票据贴现融资,借此增大货币投放。其三,公开市场业务。央行通过在公开市场大量抛售国债或外汇,可以直接回笼货币,减少货币供应量;相反,央行在公开市场大量买入国债或外汇,则会增大人民币投放,从而增加货币供应量。
然而,如今的中国,即便继续保持“资本严格管制”的前提不变,仍难以兼顾物价稳定与汇率稳定的两大政策目标。一方面,在以原油和铁矿石为代表的国际大宗商品价格不断攀升、国内物价不断上涨的形势下,央行为了保持货币政策的独立性,强调控制通胀,稳定物价,央行不得不连续加息,频繁上调存款准备金率,并且持续循环发行巨额央票,回笼货币。另一方面,面对源源不断流入中国的外贸顺差及资本顺差,央行为了维护人民币汇率稳定,又不得不大量收购贬值的美元,将它们转换成外汇储备。与此同时,等值的人民币被投放出去,央行庞大的外汇占款直接导致流动性严重过剩,造成客观上的货币扩张、放松银根。这是怎样的一种矛盾循环?
美国发行世界性国际货币——美元,并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债务规模,美元越贬值,美国偿债就越省心省力。换句话说,美元越贬值,所有美元计价的其他债权也都会贬值。
当前中国外汇储备突破3万亿美元。我认为,3万亿美元外汇储备是中国外贸顺差与资本顺差累积的结果,但这并非是中国实力的象征。首先,从外贸顺差来看,中国贸易结构层次不高,出口主要以低附加值、劳动密集型产品为主,比如,纺织、服装、鞋帽、塑料、玩具等,同时还要辅之以成本代价高昂的出口补贴和出口退税,如此换回的外汇既是辛苦血汗钱,也是薄利多销的市场份额。其次,从资本顺差来看,大量外商直接投资进入中国,除了廉价地皮和廉价劳动力的巨大吸引力,还有规避关税和非关税壁垒的动机,它们将科技含量不高、污染较重的生产车间或流水线迁入中国,既可做制造业,也可相机做房地产投机,结果是它们的产品出口却计入中国的出口统计之中,如此便夸大了中国的贸易顺差。
目前,人民币尚未实现完全自由兑换,资本项目仍然实行严格管制,它极大地抑制了人们对外币资产投资与持有的需求。通过经常项目和资本项目进入的外汇,只能部分地通过经常项目流出,而资本流出则存在严格的管制。因此,为了强制平衡银行间外汇市场的供求关系,稳定人民币汇率,央行就不得不大量买入美元等外汇,并将其换购成外汇储备。这正是中国外汇储备大增的一般机理。
既然实现人民币完全自由兑换尚需时日,而且资本管制仍有必要,那么,为了稳定人民币汇率,则央行免不了还要持续收储外汇,并同时投放等量人民币,释放流动性。与此同时,在宏观紧缩的大背景下,央行要控通胀、压物价,就必须不断地提高存款准备金率,并不断地延长加息周期,收缩流动性。
银行融资是央行基础货币的“放大器”,通过加息与提高存款准备金率,可以抑制银行放贷规模的扩张,同时增大企业贷款的成本。因此,控制企业间接融资,实际上是控制了货币增量的投放。为此,我们必须为企业开启另外一个融资通道,这就是直接融资,通过股票和公司债券的发行,既可以缓解企业贷款难,补充企业融资,降低企业融资成本,更可以将社会游资与热钱通过IPO和公司债券大扩容导入实体经济,支持经济增长。更为重要的是,直接融资不会增加货币供应量,它只是社会资金的再配置。
因此,笔者认为,在宏观紧缩、银行贷款受阻的情况下,正是股市大扩容、公司债大发展的最佳时机。我们相信,今后若干年,中小板和创业板将会毫无疑议地加速扩容。此外,国际板的引入,将有利于超额外汇储备的“消肿”与分流。可见,做大直接融资渠道,将会成为货币政策与汇率政策之间相互沟通的润滑剂与调节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