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价起起落落,对不同群体影响截然不同,而在通胀的背景之下,收入分配不均问题则更加凸显。时值2010年岁末,而又临近“十二五”开局之年2011年,从民间到官方,有关收入分配改革的呼声日渐强烈。
实际上,就收入分配而言,其一直是大家非常关心的问题。究竟该如何看待目前收入分配的现状?当前收入分配改革的阻力又在什么地方?财税体制改革对于解决收入分配差距又有怎样的意义?“十二五”期间,收入分配改革又会有怎样的突破?
日前,离任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副秘书长而转任友成企业家扶贫基金会常务副理事长的著名经济学家汤敏博士接受新金融记者独家专访,阐述了他对于当前收入分配相关问题的看法。
“收入分配差距拉大,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但对其要有一定的分析。就我国的情况来看,有自身的特点,就是城乡差距比较大,而这把整体收入差距拉大了,仅就城市居民之间、农村居民之间差距并没有那么大。”汤敏如是指出。
据国家统计局相关公开数据显示,1997年后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开始加速扩大,2001年突破历史最高点,城乡居民收入比扩大到2.90:1,2002年继续扩大到3.11:1,2009年更是达到3.33:1。
在汤敏看来,从世界经济发展规律来看,在经济快速发展的初期,收入分配会呈现一个倒“U形”走势,先大后小,而我国现在就在这个坎儿上。
一般来说,保持一定收入分配差距能够使得市场经济运行充满活力,然而如果这种差距超出一定的幅度则会成为市场经济进一步发展完善的阻力。
汤敏认为,收入分配差距拉大不仅会引起社会不公,从纯经济的角度来看,还会使得高速的经济增长不可持续,原因在于需求不足。
事实上,在金融体系发展滞后的情况下,收入分配不均会导致消费不足、储蓄过度,内部需求不足使经济不得不依赖外部需求实现高增长,而这对经济长远发展来讲易受制于人,具有不可持续性。
目前我国的收入分配差距除城乡和地区差距外,最为突出的就是行业差距,即垄断行业和普通行业的收入差距,而如何调节行业收入差距,尤其是垄断行业差距过大成为收入分配改革的关键。
根据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的统计,目前,电力、电信、金融、保险、烟草等行业职工的平均工资是其他行业职工平均工资的2-3倍,如果再加上工资外收入和职工福利待遇上的差异,实际收入差距可能在5-10倍之间。
“很多国有企业是靠垄断,而非靠竞争获取较大收益的,现在问题就是竞争不足,而改革就是要将垄断利润减下来。”汤敏对新金融记者表示。
在汤敏看来,有些领域根本是可以竞争的,而我们却把它变成一个垄断的,比如移动通信行业,仅将牌照发给这几家企业,这是人为造成的垄断收益;而另一方面,由于现实中很多部门往往代表自身行业的利益,而作为政府应该来代表老百姓的利益,这个错位本身则巩固了所谓的垄断收益获取。
汤敏指出,要想解决该问题,政府要发挥关键性作用,由于涉及部门利益的问题,有的也需要有所放权。
12月7日,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就业和收入分配司副司长纪宁详细披露了缩小收入分配差距的八项措施,从其披露情况来看,其中五项都与财税政策有关,比如,建立健全职工工资的正常增长和支付保障机制等等。
财税政策本身往往涉及二次分配的问题,对此汤敏认为,财税已经到了迫在眉睫的时候,而很多问题的根子都在财税的激励问题。
一般来说,宏观税负轻重被认为是调节国民经济的“杠杆”,关系着社会资源和整体财富收入在国家与纳税人之间的分配格局。
尽管财税政策调整对于调节收入分配具有积极的意义,但是汤敏依然表达出这样的观点,“如果仅靠财税或者大部分靠财税改革思路,实际上也许并不一定达到我们想要的结果,而更多的调整还是要立足初次分配,实现机会均等,引进公平竞争的机制,因为通过税收在全世界也并不一定能使收入分配达到比较公平的状况。”
近年来收入分配不断分化,人们习惯性将注意力集中在收入分配不均的结果,而不去探查收入分配不均的原因。
“造成收入分配差距拉大有很多原因,但最大的不公平不完全体现在收入上面,更重要的是体现在机会上,比如当下的大企业与小企业之间的机会不平等,国企与民企之间机会不平等,城市与农村之间的机会不平等,所以现在要提‘包容性增长’,从机会公平的角度入手解决分配不均的问题。”汤敏对新金融记者如是指出。
“包容性增长”这个概念,是由亚行首先提出来的。所谓包容性增长,即倡导机会平等的增长,寻求的是社会和经济的协调发展,与单纯追求经济增长相对立。
汤敏指出,在过去几十年中,特别是近十多年,很明显地看到,劳动者收入在GDP中越来越小,而政府则拿得越来越多。
事实上,自1994年分税制改革以来,财政收入增长约为同期GDP年均增长的两倍,也远远高于居民收入增长。
政府财政收入超过GDP增长太多,使得在经济的发展过程中居民利益受到挤压,并未分享到发展的成果。在汤敏看来,而要解决该问题,则需要大的结构性的改变。
汤敏认为,财政收入过多形成对居民收入挤压,这是中央提出“两个同步”的重要原因,而所谓的“两个同步”,即居民收入增长和经济发展同步、劳动报酬增长和劳动生产率提高同步。
不过除此之外,汤敏还提到另外一个“同步”,即财政收入也要和经济增长同步。
从这个意义来讲,如果说过去的改革策略是“做大蛋糕”,那么现在应更重视“分蛋糕”。
而在解决的思路上,汤敏认为减税本身就很有必要,即对小企业减税和对中下收入者减税,而当务之急就是降低中低收入者税负。
谈及“十二五”收入分配改革,汤敏认为,期望值不要太高,“收入分配的问题是在过去三十年间积累下来的,要想在一年内或者五年内解决是不可能的,一定是渐进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