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0-07-26 作者:张孝德 来源:中国经济时报
|
|
|
2008年爆发的世界金融危机,对当代世界经济与文明发展的影响,无论是从危机催化出的新经济革命看,还是从危机暴露出的诸多弊端看,都促使我们必须从人类经济形态与文明形态转换的高度来进行反思。这次金融危机与近代以来历次危机相比,有一个根本性的区别,就是这次金融危机所显示的诸多弊端,在告示当代人类:工业经济模式已经完成其历史使命,它已无力继续担当推动人类文明持续发展的重任。 现代生物学证实了决定生命兴盛衰微周期的秘密是细胞中的基因,而决定工业经济兴盛衰微的基因就存在于资本形态的演化中。近代以来工业经济沿着从商业资本到产业资本形态、从技术资本到金融资本形态的演化过程,就是工业经济从兴盛走向衰微的过程。商业资本的形态是在工业经济成长的少年期,商业资本的扩张是在市场经济形成时期,也是工业经济原始积累的时期;产业资本形态的时期,就像青年长力气、长身体一样,是资本快速增值、经济总量扩张与经济高速增长的时期。技术资本、知识资本是经济成长的中年期,这个时期经济增长从高速向低速转型,是从总量扩张向质量提升转型的阶段。金融资本是经济成长的老年期。处在金融资本阶段的经济发展,就像一个年迈的老人,虽然拥有终身积累的大量财富,但创造财富的能力却开始衰退。从这个意义上讲,金融资本是工业经济发展的最后阶段,也是工业经济走向衰退的开始。 关于为什么金融资本是经济演化的衰退期,这需要从资本本身的增值规律与社会财富增值规律两方面来解释。一方面,资本具有的不断追求自我增值的内驱动力,决定了资本的演化不可能停留在某一种形态上。当某种形态的资本不能满足资本增值要求时,必然上升到另一个更高形态的资本。这正是决定近代以来工业经济从一个阶段到另一个阶段发展的内在驱动力。另一方面,充满贪婪与自利的资本逐利行为,又受到社会财富增值规律的约束。近百年来,资本主义之所以没有按照经典马克思主义的预期走向死亡,就是因为资本自我增值始终保持了促进社会财富增长的功能。只要资本的这个功能不丧失,资本主义就会有它存在的必要。由于资本追求的是价值本身,而满足社会福利增长的财富是使用价值本身。如果资本价值增值与社会所需要的使用价值增长发生偏离,那么就意味着资本增值在创造社会财富上失灵了。 资本价值增值在创造社会财富上的失灵,主要发生在金融资本方面。这正是工业经济史上历次经济危机都最终表现为金融危机的原因所在。金融资本作为一种价值化或货币化的资本形态,就像人体中的血液一样,它承担者储存营养与输送营养的功能。血液的快速循环可以提高营养的利用率,但他本身不能创造营养。金融资本的功能也是如此,金融资本高效率运行可以提高社会财富的生产效率,但金融资本本身不能创造出具有使用价值形态的社会财富。如果金融资本脱离社会实体经济,进入到自我增值的循环中,那么这种增值就会变成脱离使用价值增值的纯价值增值。这样一种违背社会财富增值规律的增值结果,自然就是泡沫经济和金融危机。 在工业经济发展过程中,每次经济危机都会伴随着金融危机的发生。但这次金融危机与过去的金融危机相比,有两个根本的不同。 首先,在此之前的历次金融危机,均是实体经济危机的延伸,金融危机一旦修复,可以很快地回归到实体经济中,实现价值与使用价值偏离的矫正。而2008年发生的金融危机,就是金融本身危机。就像一个病人,以前得病是身体其他部位的感染扩展到血液中。而这次金融危机,则是血液本身中毒。2008年金融危机是因次贷危机这个病毒的快速繁殖导致全面金融危机,是一种典型的全球经济血液中毒的危机,与以往历次经济危机相比,要严重得多。 其次,这次血液中毒的金融危机,是工业经济进入老年阶段的危机。这次金融危机与1929年的经济危机完全不同。1929年美国经济危机,是美国经济从产业资本阶段向技术资本阶段转型时期的危机。1929年仍然处在经济高速成长期的美国,经历了30年代的大危机之后,依托第三次技术革命使美国经济进入技术资本主导的经济发展阶段。2001年以高科技泡沫经济的破裂为标志,标志着技术资本作为推动美国经济增长的引擎功能的结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美国在高科技时代获得的大量剩余资本,投入到金融领域,使美国经济进入到一个金融资本主导经济增长的时期。 目前对美国经济,乃至整个西方经济的最大挑战,并不是来自金融危机本身对西方资本主义经济体系造成的伤害,而是开始步入老年的西方经济,很难回到青年时期继续成为引领世界经济增长的中心。太阳已经偏西,长期的低迷与衰微将成为西方经济发展不可逆转的趋势。 近代以来,在西方世界先后崛起的经济大国,都是在经济增长进入到金融资本阶段后走向衰落的。15世纪到16世纪首先崛起的葡萄牙和西班牙,在完成商业资本积累之后,就走不下去了。这是因为诞生于西方的工业经济,尚未创造出产业资本这种形态,所以葡萄牙和西班牙的经济未能进入青年期就未老先衰了。但他们通过商业资本开启了西方工业文明的新时代。17世纪的荷兰,也是依靠商业资本崛起的,但荷兰与西班牙、葡萄牙相比,一个巨大的进步就是,它把通过商业资本挣到的钱,并没有像葡萄牙和西班牙那样用在奢侈消费上,而是把这些财富变成了金融资本,从而延长了其经济成长的生命。当然荷兰最后只能在金融资本的扩张中寿终正寝。18世纪崛起的英国不仅完成了从商业资本成长到产业资本的深化,而且通过蒸汽机革命创造了更新型的资本形态的技术资本。但英国也很难逃脱经济成长周期规律的约束。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也同样在进入金融资本后走向了衰落。继英国之后崛起的美国,通过第二次技术革命,不仅在更高层次上完成了从产业资本向技术资本的转型,而且通过第三次技术革命,创造了引领世界经济增长的新资本形态——知识资本。作为西方文明后起之秀的美国,也不能逃脱历史演化规律的约束,这次金融危机同样也会让美国告别辉煌,开始步入老年期。 纵观历史,所有先后崛起的经济大国,都先后进入到金融资本阶段后又走向衰微,这并不是什么神秘的金融资本的魔咒,而是经济演化的规律。由于金融资本不具备创造财富的功能,在工业文明中崛起的经济大国,如果奢望把获得的巨额财富剩余转化为金融资本来获利,其结果必然陷入衰退之中。 按照工业经济的演化逻辑,美国衰微的同时,必然会出现引领世界经济增长的新经济大国的崛起,这也正是目前人们正在讨论的关于后危机时代世界经济格局变化的思路所在。但由于现代西方工业经济遇到的并不仅仅是金融危机的困扰,还同时遇到了能源与环境危机的困扰。在双重危机的冲击下,历史不能再按工业化经济的逻辑演化下去,人类的文明需要拐点的选择,这就是正在兴起的生态经济与生态文明。从这个意义上讲,这次金融危机更预示着:一个旧时代已经结束,一个新时代即将开启。
|
|
凡标注来源为“经济参考报”或“经济参考网”的所有文字、图片、音视频稿件,及电子杂志等数字媒体产品,版权均属新华社经济参考报社,未经书面授权,不得以任何形式发表使用。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