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加木失踪罗布泊轶闻(下)
    2006-07-26    原新华社甘肃分社社长:宋政厚    来源:《经济报道圈》
    穿过盐壳地带后,天色渐渐变得灰蒙蒙起来,能见度不到200米,为了赶路,谁都没有在意。但行不多久,狂风呼啸而至。瞬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汽车就像遭到弹雨袭击似的,劈劈啪啪响个不停,恐怖极了。指挥官当即命令车队调转车头,围合起来,就地扎营。然而,支撑起来的帐篷被风掀倒了,架起来的电台天线被风扯断了,刚卸下来的部分炊具被风刮走了。为了安全,指挥官又命令大家先不要吃喝,赶快5人一组,裹着被子钻到大卡车底下去。我当时是抱着—床彭加木睡过的棉被,蒙头盖脸地躺在一部车的尾部, 紧靠大梁。狂风呼啸,飞石撞击,一片撕裂心肺的怪声。这一夜,头不能抬,身不能翻,饥肠辘辘,汗流浃背,憋得我心慌意乱,五脏都快爆炸了,好不容易熬到天明。这时,风声渐弱,飞石停息,气流变得不再那么呛人,这才伸出头来,美美地吸了几口气。
    次日清晨,风平浪静,官兵们一个个从车底下爬了出来,浑身上下都是沙,谁也认不出谁,你瞧我,我逗你,就像玩了一场游戏似的,乐不可支。这时,大家方才发现我们的营地竟然紧靠着一片酷似城堡的雅丹地貌。我爬上车头远眺,只见眼前土丘星罗棋布,这一地带纵横足有5公里,奇特的土丘群,高约10米、20米不等,形态各不相同,有的像城堡寨楼,有的像房舍屋宇,有的像战舰炮台,也有的像怪兽猛禽。它们鳞次栉比,排列有序。听多次出入疏勒河的测绘工程师说,这种天造地设的“建筑群落”在罗布泊地区还有好几处。人们管它叫“魔鬼城”,意思是说:进去容易,出来难。
    大家无心流连这些荒漠景观,急忙清点用具,打点行装,又匆匆上路了。这天碰上的倒霉事,是过500多米长的沼泽地带。这地段的地表覆盖着一层风化了的片石, 平平坦坦,简直就像人工铺成的砂石路。可是十几部军车行驶到这里,都给陷住了,越是加大油门,车陷得越深,即使前拽后推,也寸步难行。 —名战士急中生智,抱来当褥子用的—条毛毯,把它塞在排头车的前车轮子下,才把“死”车变“活”。大家于是都拿来毛毯,—部一部地把汽车救出。3个小时过去,车队通过了沼泽地,但有八九条毛毯深藏泥底,没有找着,战士们为此戏谑地说;“丝绸之路”应该改名为“毛毯之路”了。
    过了沼泽地,便进入了预定寻找彭加木的地带。这时,指挥官以临战姿态,命令部队带好武器、水壶、干粮、火柴和望远镜,在古河道上以3至5米的距离一字展开,目标对岸,加密搜索,不放过一个沙包、一团草丛,发现情况,立即报告
    这段古河道的宽度在5公里到10公里之间,河床上堆积着大大小小的沙包,生长着稀稀拉拉的甘草、野麻、芦苇和红柳。河道的北面是光秃秃的山崖,南面为茫茫大漠,都叫人望而却步。我们头顶烈日,迎着热风,在沙包草丛中左扫右瞄地前进。时而低头寻觅,时而眺望前方。头一天,发现芦草地上散落着野驴、黄羊和野骆驼的粪便。这些野生动物踩出的小径,也依稀可辨。还见到一些死去动物的白骨。第二天的收获是一名战士在一个沙包下拾得一枚磨得发亮的骨质纽扣, 另一名战士在一块洼地里发现一团灰烬和两根被利刀砍下的红柳条,但都年深日久。我和几位战士还看到一只苍鹰盘旋在一片红柳包的上空,我们喜出望外地赶到红柳包中搜寻,然而一无所获。第三天的见闻使人惊喜若狂,几只黄羊在灌木丛中和我们撞个满怀:而后惊奔狂逃。在望远镜里还看到了几群野骆驼或西或东地仓皇逃遁,但还是没有探察到对寻找彭加木有特别意义的线索。  
    在古河道上几天来回拉网式地搜索,每天都要步行三四十公里,还要经受强烈的阳光照射和六七十度地表高温的炙烤,也都要忍耐没水洗脸和吃不下饭的考验。大家都变得消瘦黝黑,全身一层污垢,头发粘成一团,流鼻血、拉肚子成了家常便饭,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但大家士气高昂,一位汽车兵病了不能站立行走,硬是坚持让战友抬进驾驶室坚守岗位。晒脱了—层皮的几位战士,浑身通红,痛痒难忍,谁也没有一句怨言。他们中的—位对我说:“寻找失踪的科学家是很光荣的事,光荣总是和艰巨分不开的,不艰巨哪能算得上光荣,我们脱层皮算啥!”战士们的情怀,深深地打动了我。
    7月10日,是两支地面部队会师罗布泊地区东侧898高地的一天。午前,我们这支部队对疏勒河故道有植被的地段搜查结束,战士们继续对前方沙包密集的地段进行搜索,我随队长、工程师和一名警卫,乘坐吉普车,沿故河道北侧山崖下的戈壁,对着地图赶向898高地,午后5点到达。可是过了预定时间两小时,还是不见西路指挥官的身影, 发了几十枚信号弹,也不见反映。眼看就要日落大漠,谁都心急如焚,担心又发生不测的事。就在大家望眼欲穿的时刻,西面山头的背后升起了5个绿色光点, 我们急忙射弹回应,当夜幕垂临时,两支队伍终于胜利会师,听西路战友介绍,因为气温特高,机油气化,汽车不时抛锚,不到100公里路,加了25次水,跑了8个小时。西路战友还告诉我们,他们一行21部车、68人进入罗布泊地区后一路不顺, 6只来自南京、上海的警犬,一只热病了,一只热疯了,还咬伤了它的主人。其他几只警犬也已自顾不暇,出现嗅觉失灵,整天伸着长舌喘息,行走起来轮换地提着一条腿休息。各地的痕迹专家在库木库都克也没有获得突破性发现,只是惊叹,这里的环境太可怕了!
    大规模搜寻活动结束了,彭加木究竟何因失踪﹖指挥部综合分析几路人员近一个月的搜寻情况,针对人们提出的诸多疑点,—时作出了几点令人可信的判断。
    彭加木会不会被猛兽所害﹖回答是:从库木库都克到疏勒河故道近200公里范围内,只有野兔,黄羊和野骆驼,它们没有伤害人的先例。从玉门关到后坑一带虽然偶尔有狼出没,但离出事地点很远。
    彭加木会不会陷入沼泽﹖回答是:罗布泊地区和疏勒河故道西段极度干旱,地表结成坚硬的盐壳,连直升机在此都可降落。至于传说疏勒河故道北侧有片貌似戈壁的“土海”,说古时候那里地沟密布,后被风吹来的粉尘填平,人行其上,会扑哧—下掉进沟里而无影无踪。可是,这个“土海”从未被测绘人员和科考工作者证实。况且彭加木是有丰富野外工作经验的人,他不可能离开故河道而走向两旁的戈壁沙漠。
    彭加木会不会被坏人劫持、暗害?回答是:此地远离边境,境外直升机飞不来,大飞机又无法着陆。据核试验场安全保卫部门了解和雷达部队常年监视,几十年来,罗布泊地区不曾出现敌情。
    彭加木会不会被流沙淹埋﹖回答是:很有可能。罗布泊洼地和疏勒河故道虽属盐碱地貌但沙包还是很多的。彭加木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劳累,走失前一连5个晚上没睡好觉,疲乏的身躯可能会在摄氏45度气温下中暑昏倒。地域辽阔,沙包万千,再怎么搜找也必有死角。彭加木走失的第二天夜里又刮起漫天风沙,这可能就是掩埋彭加木的罪魁祸首。
    据马兰基地介绍,这一带过去也发生过多次人员失踪事件,有的得救,有的找到了遗体,有的便是下落不明。 1979年,云南一地质队来罗布泊考察,因汽车抛锚。途中历险,水喝完了,濒临死亡。3天后,驻军获悉,出动飞机找了好久方才找到,全队28人生还。
    又一次,新疆的3名地质队员进入罗布泊洼地,因水箱漏水而蒙难,空军7天后闻讯赶来,找到的是他们的遗体和一封遗书。
    此地驻军某团,有战士和班长二人在这一带打完柴禾红柳根往回走时,战土在前,班长在后。走了不多久,战士回头不见班长。后来,部队出动一个连,基地派来飞机也没找着。
    据科考队员介绍,在彭加木走失前他们曾逮住一峰小骆驼,放生后不久死去。在高温下,野骆驼体内气体膨胀,成为庞然大物。可是,几天后,却被沙子淹埋得只留下一只蹄子露在外面。
    这些颇有参考价值的事实,连同搜寻部队所获得的有关天文、地理等方面的信息,会帮助所有关心这一历史事件的人们探索彭加木失踪罗布泊之谜。
    一直牵挂着彭加木的人们,万没想到,时过20多年的今天,又把眼光聚焦在罗布泊,企盼渴望成真。尽管那具新发现的干尸是否就是彭加木的遗体,尚待通过DNA测定而加以确认,但人们还是喜出望外。为此,我借贵刊一席之地,叙说我的这段经历,兴许会给关心彭加木的人提供一些可供回眸的史料和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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