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田鼠是洞庭湖区主要“生物杀手”之一。从6月中下旬开始,原本栖息在洞庭湖区400多万亩湖洲中的东方田鼠,随着水位上涨分批蜂拥内迁,破坏防洪大堤,啃食粮食作物籽实和根茎,开始威胁湖南洞庭湖区22个县市区的防洪大堤及数百万亩粮田。由于农业等部门积极组织群众灭鼠、挡鼠,展开“人鼠大战”,目前鼠灾已大部分被控制,鼠密度大幅降低。 权威专家认为,数量巨大的东方田鼠大规模入侵,揭示中国最大湿地之一的洞庭湖区环境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生态警钟已经敲响。在这场人与老鼠的特殊博弈中,如果仍然对一些深层次问题视而不见或者治标不治本,“人鼠大战”中“鼠进人退”的局面将难遏制。
老鼠如同杀人放火的强盗
东方田鼠,人称“水耗子”,广泛分布于中国19个省区,长江中下游地区的东方田鼠为其“长江亚种”。虽然个体纤巧,但嗜食水草、芦苇、水稻、玉米、红薯、南瓜等作物的根茎,其席卷之处,农作物可能大面积绝收。 “洞庭湖涨水时,老鼠铺天盖地,成群地冲上来……”湖南省岳阳县鹿角镇滨湖村村民心有余悸地说。 滨湖村支书徐红兵告诉记者,今年的鼠灾,估计将使滨湖村损失百万元。在村里一处花生地,满地乱窜的田鼠如收割机一般,竟将花生秧苗啃食干净,只剩一片黄土。村民说,村里的西瓜地受灾最重。西瓜几乎被田鼠扫荡一空。 正在孕穗期的禾苗,很合东方田鼠的口味。滨湖村已经发黄即将收获的水稻,很多被田鼠齐根咬断,稻田变成了“癞子头”。这时只要在稻田中扯起一根长长的纤维绳,像拉网一样拉到田边时,被赶出来的老鼠就会扑扑乱窜。走在滨湖村洞庭湖边,鼠洞密密麻麻,一脚踩下去,不是鼠尸就是活鼠。 为了防止数量惊人的东方田鼠入侵,益阳市沿洞庭湖一些地方政府部门组织群众沿洞庭湖大堤筑起了一道“防鼠长城”,堤下还开挖了30至60公分深的“防鼠沟”。6月下旬鼠灾高峰期时,来自湖中的老鼠很快就填满“防鼠沟”,“防鼠长城”下,形成了一条触目惊心的“黑色鼠带”。一棒打过去,能打死两三只;一铲子拍下来,能砸死七八只。还有人干脆用捕鱼的抄网捉老鼠,一网能网住几公斤。统计数据显示,自6月21日以来,这一地区共捕杀老鼠约90吨。
28年“鼠进人退”
湖南省植保植检站提供的中科院亚热带农业生态研究所研究员王勇的调查统计显示,湖南洞庭湖区等地鼠患,历史上曾经多次发生,老鼠越来越多,造成的损失越来越重,最近的12年间,鼠害日益猖獗: 1995年汛期,茶盘洲全面进鼠,虽然当时地方政府两次组织万人上堤打鼠,消灭100多万只,但直接经济损失仍达400万元。 1994年至1996年,洞庭湖区被东方田鼠吞噬农林、芦苇等,直接经济损失年均逾亿元。 2003年汛期,湘江长沙段首次爆发东方田鼠危害。 2005年5月,东方田鼠再次爆发,仅对益阳市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就近1000万元。据当时目测,重灾区鼠量为每亩300至500只,多的达1000只; …… 老鼠越过洞庭湖大堤,还带来鼠传疾病的威胁。湖南省植保植检站站长刘年喜教授指出,东方田鼠、黑线姬鼠、褐家鼠、黄毛鼠等容易传播流行性出血热和钩端螺旋体病等。此外,老鼠大量内迁水稻产区后,农民如果各自为战防鼠,往往会采取敲锣、拉绳扫田等民间原始措施将老鼠驱赶到其他农民的田中,这样不仅对剿灭鼠患无补,反而极易引发社会矛盾。 目前,湖南省卫生部门已经派出流行病学专家赶赴洞庭湖区监测、预防鼠传疾病,所幸的是,目前尚未发现由老鼠传播疾病的现象。
小老鼠为何如此疯狂
刘年喜告诉记者,今年湖南特大鼠灾始于6月下旬,主要受长江上游泄洪影响,大通湖区等地洞庭湖水位平均每天以0.5米的速度上涨,迫使平时栖息在湖洲上的东方田鼠陆续内迁。到6月23日前后,鼠灾全面爆发。 记者就洞庭湖鼠灾联系有关采访时,一个地方官员很淡然地说,这算不上什么新闻吧,老鼠年年有,只是今年多一点,用不着大惊小怪的! 专家对这种麻木心态感到担忧。从投入上看,国家财政为防治农村鼠害,每年花1000万元用于科研,1000万元用于防治。但这项投入只相当于城镇鼠害防治投入的不足10%,而我国90%的鼠害却发生在城镇以外的地区。长此以往,在广大农村地区,“鼠进人退”的趋势将难以逆转。 有专家希望能在洞庭湖区广泛开展奖励群众灭鼠活动,在未设防的1146公里洞庭湖堤岸修建防鼠工程,购买毒饵,但这样做需要的资金数千万元,目前的投入还远远达不到。 不少专家们坚持认为,在生态环境适合东方田鼠大量繁殖的某些因素目前难以迅速改变的情况下,应该建立起一个长效的鼠灾检测机制,时刻检测洞庭湖区东方田鼠的繁殖情况和洞庭湖水位的上涨情况。同时,储备专门人力防灾减灾,并建立起药物、毒饵等物质储备机制。 从学界到民间,很多人开始关注到洞庭湖及其相关流域对老鼠大量繁殖越来越有利的生态环境。 王勇长期观测研究显示,东方田鼠平时主要栖息在洞庭湖湿地生态环境中特有的湖滩、苔草、沼泽、芦苇和芦荻沼泽等洲滩草地上。其种群数量变动规律为:枯水期越长,东方田鼠繁殖期就越长,其数量越多。研究显示,洞庭湖围湖加速淤塞,沼泽植被扩展为东方田鼠种群提供了更多更大的滋生场所。 关于这个生态模式的通俗说法是:原本栖息在远处湖滩的东方田鼠,在洪水来临时大部淹死,数量难以累计增长。围湖后堤内进水受阻,有些堤坝修造后因倒塌而废弃,被围部分即能进水形成沼泽,来水又不猛不大,变成东方田鼠的乐园,鼠数量逐年累积膨胀终致爆发成灾。 王勇等人的研究还表明:堤坝,特别是湖内层层围筑的大小堤及一些倒塌的堤,在汛期时成了东方田鼠避洪的“安全岛”和“中转码头”。 从最近几十年的鼠患轨迹看,洞庭湖“围湖造田”“筑堤灭螺”及相关流域建大坝,人为改变了洞庭湖区的生态环境——快则三至四年就使东方田鼠危害上升,迟则八至十年致灾。从上个世纪70年代起,危害明显加重,1978年开始,鼠灾阴影开始笼罩洞庭湖。 滨湖村的村民们说,这些年,几乎看不到猫头鹰、黄鼠狼,蛇也让人吃得差不多了。对此,专家的研究成果也表认同:蛇与鼬等田鼠天敌在洞庭湖湖滩上被滥捕,很大程度上造成了东方田鼠成几何级繁殖。 刘年喜指出,所有工程、药物防治手段,对洞庭湖日益猖獗的鼠患来说,都只是治标不治本。要根治洞庭湖鼠患,必须采用生态方法,从长远着手,保护田鼠的天敌,逐步恢复洞庭湖的生态系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