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喝酒的时候,常常遇到印有纹章的浮雕酒瓶,一直没有深想它们出现的原因及含义。早两个月,难得前往(法国)阿维尼翁这座14世纪教皇旧都一游,期间喝了不少雄浑有力的教皇新堡葡萄酒,于是,我想到可以借着写一篇文章,梳理一下迄今为止遇到的那些葡萄酒纹章。
初遇教皇新堡葡萄酒,是数年前的事情,我的启蒙酒Chateau de
Beaucastel,属于极端梦幻、能够高度代表当地葡萄酒风格的圭臬之作,而让我印象最深的是它口感中有成熟圆润的果味和柔软的单宁,并且水果、香料、菌菇风味不一而足,酒体的层次感清晰可辨。Chateau
de
Beaucastel的旗舰酒,曾经一度使用教皇新堡的传统纹章装饰酒瓶,但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开始,无论红白葡萄酒瓶身都只出现专用图案,主视觉为一枚由雉堞与小鸟图案构成的盾牌,听说这是酒庄所有者佩林家族自14世纪以来所使用的家徽。假设有人手边有Chateau
de
Beaucastel的新酒、老酒以及副牌酒“佩林”的话,就可以发现三款酒的外表全然不同,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
教皇新堡的专用纹章,其实颇有来头,而教皇新堡又是法国第一个AOC法定产区所在,两方面的原因都让它在法国葡萄酒版图中的地位变得更加显赫。罗马教皇迁址阿维尼翁并建立行宫之后,连续七任教皇均鼓励葡萄种植、酿造的活动,当地因而保留了众多历史悠久的葡萄园,同时也将传统酿酒工艺中的精华部分存续至今。
1923年教皇新堡酿酒行业工会成立之初,从葡萄品种、采摘方式、产量酿造工艺等方面,进行了严格的梳理,1933年教皇新堡被纳为法国第一个AOC原产地标识,而到了1937年,地方葡萄酒工会在勒华男爵(彼埃尔·勒华·布瓦索马列)的授意下,设计出一个特别的浮雕玻璃酒瓶,启用罗马教皇的三重冠与圣彼得的钥匙作为主视觉,配上哥特体的Chateauneuf-du-Pape
contr?lé字样,用这种方式大幅提高了当地葡萄酒的整体辨识度。比较值得一提的是,勒华男爵这个诺曼底出身的一战英雄,在其人生的最后30年时间里,一直扮演着教皇新堡葡萄酒的旗手角色,他让Chateauneuf
du
Pape这个原本指向教皇行宫的地理称谓,真正变成了餐桌上的美谈。
同样是在罗讷河谷的南部地区,距离教皇新堡不算太远的地方,吉恭达斯(Gigondas)、瓦吉哈斯(Vacqueyras)、利哈克(Lirac)、塔维勒(Tavel)这几个产区亦有自己的纹章。巧合的是,它们在地理上相邻,且两两对应。其中,利哈克和塔维勒被认为是葡萄酒世界里的桃红双子星,双方的纹章也极其相似,均为盾形的抽象图案,前者突出城堡和雉堞,后者突出王冠与塔维勒的首字母T。而地处教皇新堡东北方向的吉恭达斯和瓦吉哈斯,则是近年表现非常抢眼的罗讷河谷村庄级产区,两者均以酿造歌海娜为主的红葡萄酒而知名,气候与土壤条件亦有相似之处,是浑厚、强劲、成熟的葡萄酒的大本营。瓦吉哈斯的纹章,主视觉一样是盾牌,然而多了两把交叉的钥匙,吉恭达斯则突出了三个与村庄历史息息相关的符号——钱币、号角、橄榄枝。
查过资料才知道,原来吉恭达斯和瓦吉哈斯所在的地方,自12世纪至17世纪,属于奥兰治亲王的封地,后来被路易十四所吞并。所以说,无论是吉恭达斯酒瓶上的号角,或是瓦吉哈斯的钥匙,均来自于奥兰治-拿骚家族的家徽。
说了那么多,可我发现自己谈到的仅仅是以阿维尼翁为中心、数十公里半径内的葡萄酒时尚现象。放眼其他产区以及其他国家,诸如此类的酒款极少出现,新世界就更不用说了,是完全没有。
就历史文化的厚重程度而言,相较于罗讷河谷,卢瓦尔算是个不遑多让的产区,因而出了一些以纹章装点瓶身的葡萄酒,譬如大区级葡萄酒Val de
Loire瓶身上的金雀花小枝,就来自于历史上著名的安茹家族的标志。至于卢瓦河中部的安茹-索米尔(Anjou-Saumur)一带,则有众多的法定产区共享同一个纹章,比方说,安茹解百纳(Cabernet
d'Anjou)、安茹桃红(Rose d’Anjou)、博讷左(Bonnezeaux)、莱昂山坡(Coteaux du
Layon)、卡尔-德-绍姆(Quarts-de-Chaume)、索米尔-香佩尼(Saumur-Champigny)等等,它们的瓶身上常常印着金雀花、王冠、小像的组合浮雕。另外,也有不少历史悠久的卢瓦河酒厂选择使用自家的纹章,这种做法由来已久,已经成为当地一种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