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则关于中信信托推出的“中信墨韵1号艺术品投资基金集合资金信托计划(查询信托产品)”(以下简称“墨韵1号”)逾期支付三个月的新闻，把大众的视野拉回到了前些年风风火火的艺术品信托市场。
艺术品信托，指的是委托人将其持有的资金委托给受托人，由受托人以自己的名义，按照委托人的意愿将该资金投资于艺术品市场，并由受托人具体负责艺术品投资事务，通过艺术品投资组合，在尽可能地控制风险的前提下为投资者提供分享艺术品价值增长的收益。
“墨韵1号”的投资人提供的信托计划成立公告以及产品介绍书显示，该信托计划共募集信托资金3100万元，所募集的资金主要由中信信托根据投资顾问的投资建议进行近现代和当代中国书画作品类艺术品交易，拟投资近现代美术大师的作品，诸如张大千、齐白石、徐悲鸿、何香凝的作品，闲置资金则用于银行存款、货币市场基金投资等。中国工商银行(以下简称工行)是该信托项目的承销方，亦是信托资金的托管行。
值得关注的是该信托计划开始日期为2011年8月12日，期限为36个月，也就是说该信托计划应该在今年8月12日到期兑付，但事实却是一直到现在为止投资者都还未获得属于他们的本金和收益分配。
“墨韵1号”只是即将迎来集中兑付的艺术品信托中的一例。
“艺术品信托行业泡沫大、风险很高，需谨慎投资。艺术品市场本身的高风险以及艺术品信托过程中的人为道德风险导致了逾期支付，大面积逾期支付潮必将来临。”艺术法律师孙中伟对法治周末记者表示。
“其实这两年已经很少有信托公司参与发行艺术品信托，这里面‘水太深’。”信托业内人士陈军(化名)对法治周末记者说。
艺术品信托集中兑付期来临
“墨韵1号”成立于艺术品信托市场井喷的年份。
“2009年6月18日，国投信托有限公司推出‘国投信托？盛世宝藏1号保利艺术品投资集合资金信托计划’，用于购买数名著名画家知名画作的收益权，标志着国内信托机构正式介入艺术品投资领域。”孙中伟对法治周末记者说。
同时，在2010年时，中国书画在拍卖场上也一度风生水起，齐白石的《松柏高立图》曾以4.255亿元成交，元代王蒙《稚川移居图》也以4.025亿元成交。
“在2010年和2011年，社会大众对于艺术品的需求和市场的供给都出现了井喷式的增长，同时大量的艺术品公司也出现了融资的需求，因此促使信托公司在当时推出了一系列的艺术品信托。”陈军对法治周末记者说。
用益信托研究员颜玉霞对法治周末记者说：“类似‘墨韵1号’的艺术品信托成立的时间大约都是在2011年左右，也就是处在艺术品信托野蛮生长的时期。”
根据用益信托工作室的统计数据显示，2011年信托公司共发行艺术品信托产品45款，比2010年增加35款，增长幅度达350%。2011年艺术品信托发行规模为550075.5万元，而2010年度发行规模仅为75750万元，同比增长626.17%。
然而好景不长，艺术品信托市场开始迅速降温。相关数据显示，从2012年开始，只有12家信托公司参与发行了艺术品信托产品34款，融资规模为334634万元。与2011年相比，产品数量减少了11款，环比下降22.73%；发行规模环比下降39.5%。
格上理财研究中心研究员曹庆展对法治周末记者表示，根据格上理财不完全统计，截至目前，2014年共计发行10只艺术品信托，2013年则为20只，同比下降幅度大。
“以前的确有针对艺术品信托行业开展过专题研究，但是后来艺术品信托产品发行数量越来越少，而且已发行的艺术品信托产品整体运营的状况也不良好，最终停止了对该专题研究工作。”颜玉霞对法治周末记者表示。
艺术品信托市场降温的同时，之前大规模发行的艺术品信托开始进入兑付期。
颜玉霞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国内艺术品信托的运作期限大约在两至3年，因此2013年和2014年便成为了集中兑付艺术品信托的年份。
存期限错配风险
艺术品信托集中兑付来临之时，国内的艺术品市场正遭遇“寒冬”。北大文化产业研究院副院长陈少峰告诉法治周末记者，现在艺术品市场短期衰退，公开交易大幅萎缩，当代艺术品价格下降20%至80%不等。
“墨韵1号”的投资者透露，2014年7月17日，中信信托发布公告称，该信托计划面临着流动性风险。公告称，截至2014年6月30日，“墨韵1号”信托计划共持有中国书画类艺术品23件。由于2014年以来受到宏观经济形势的影响，以及礼品市场的急速降温，对艺术品的销售产生了较大的负面影响。虽经与投资顾问及其他相关人士的反复沟通，已达成部分艺术品销售意向，但仍存在较大不确定性，信托计划面临着流动性风险，到期信托财产或将无法全部变现。
法治周末记者致电中信信托核实相关情况，中信信托工作人员称所有的情况以中信信托发出的公告为准。
陈军告诉法治周末记者：“艺术品信托的操作模式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投资型，信托公司根据投资顾问的指令购买艺术品，待艺术品升值之后，再以低买高卖的方式赚取利润；第二种是融资型，艺术品公司作为融资方，将艺术品进行抵押融资，或者直接让信托公司购买抵押的艺术品，到期之后艺术品公司再以固定的利率进行回购。”
“信托公司在对艺术品进行高买低卖赚取利润时，如果遇上整体的宏观环境形势不好或艺术品销售市场不佳的情况，则可能需要立即停止该信托计划或者卖出艺术品，但出售艺术品却不能像出售股票那样快速，因为并没有很多投资者准备接盘(股票市场买家买入卖家抛出的股票)，这样就会存在逾期支付本金和利息的风险。”陈军说。
银率网分析师牛雯则告诉法治周末记者：“近两年经济增速减缓，资金多集中在金融市场，古玩、艺术品等收藏类市场的交易清淡导致了艺术品信托逾期支付现象的发生。”
事实上，有业内人士指出，国内艺术品信托的操作流程其实是不符合艺术品投资规律的。
“艺术品投资本身就面临着高风险、长周期等问题。”牛雯说。
“目前我国的艺术品信托和艺术品投资的期限存在不匹配的情况，艺术品信托投资的期限一般都设定在两至3年时间。但其实投资艺术品是需要长期持有的，因为如果投资的是一些青年画家的艺术作品，那就很难在一到两年的时间内就获得升值。”陈军对法治周末记者说。
艺术品投资人朱小钧指出，一个艺术品基金规范运营所需要的成本。从拍卖公司买入、卖出作品，共需要缴纳30%左右的拍卖佣金，加上卖掉作品需要付出的增值税17%，这就将近有50%的成本是需要支出给外界的。再加上人力成本，需要让一件作品在两三年之内实现翻倍的升值，几乎是不可能的。
“艺术品信托在实际操作过程中，信托公司需要考虑操作成本。如果投资时间过长，很少有信托公司能够承担其高额的操作成本。”陈军对法治周末记者分析，“比如信托公司持有资金一年后需支付10%的收益，但如果是两年的话则需支付12%的收益。”
角色不明的投资顾问
“墨韵1号”投资者曾公开表示，签署资金信托合同共17份，其中机构委托人1人，为深圳杏石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杏石投资)，自然人16人(认购金额低于300万元的自然人人数为15人)，共募集信托资金3100万元。
值得关注的是，杏石投资除了“墨韵1号”计划的机构委托人身份之外，它的另一个身份是“墨韵1号”计划的投资顾问。杏石投资在担任该艺术品信托计划投资顾问时，还收取投资顾问费用。
艺术品信托中的投资顾问主要对于艺术品的价值作出鉴定，提出投资建议。在信托计划成立的整个过程中，信托公司和投资顾问一起组成的投资决策委员会发出指令，去购买艺术品。
法治周末记者查阅资料后发现，杏石投资的注册资本为1000万元。根据杏石投资的官网介绍，该公司从事艺术品融资、艺术品投资基金和艺术品咨询服务。而杏石投资管理团队的核心人物徐永斌，曾在中国工商银行潍坊市分行从事金融和信贷管理等工作，后转投艺术品经营行业。
法治周末记者发现，今年8月曾有媒体报道有投资者在一家股份制商业银行东莞东城区星河支行购买了一款名为深圳市杏石圣杰文化投资中心(有限合伙)艺术品私募基金的产品，而杏石投资正是该艺术品基金的的管理人。但今年5月到期后，投资者们普遍只拿回约10%的本金，并且3年的投资收益全部未支付。
法治周末记者曾多次拨打杏石投资的电话想就“墨韵1号”的情况进行核实，但截至记者发稿前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国际金融投资家联合会执行主席、信托专家孙飞对法治周末记者说：“由于目前缺乏统一的艺术品估值体系和真伪的鉴定标准，艺术品投资顾问在建议购买艺术品的时候更多的是依靠其经验，存在技术风险及道德风险。”
孙中伟在接受法治周末记者采访时表示，《信托公司集合资金信托计划管理办法》并没有对投资顾问作出明确的职责约定或关联规避。因此投资顾问可能会指定高价购买自己的关联公司或利益关联人的艺术品，损害投资人、委托人的利益。
“目前暂没有对投资顾问提出特别要求，有时由于投资顾问能力有限，就可能会发生买到赝品的情况。”颜玉霞对法治周末记者指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