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餐厅的墙上挂着一张帆布画,那是我拍的一张照片。线条简单,横平竖直,近处一尊雕塑,远处一排老房,唯一“活物”是雕塑头顶的一只鸽子。
在瑞典两年,拍了不下一万张照片,餐桌旁的这一张也算万里挑一了。画面里的那排房子就在斯德哥尔摩每天堵车的海滨大道,也是我最喜欢傍晚慢跑的一条大道。
活在这座慢悠悠的城市里,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巧合。直到离开她,我才逐渐发现,无论拍下的静态图像还是跑过的随眼一瞥,在潜意识里,我对这座城市的第一选择,竟是一排普通房子。
后来我又发现了一个巧合:在斯德哥尔摩的旅游商店里,最畅销明信片的图案,是从高处拍摄的几张老城照片,那上面是一排接着一排的普通房子。
再后来,看了宫崎骏的《魔女宅急便》,才知道动画大师创作的“魔境”,原型还是这些房子。
原来它们如此不普通?
就建筑风格来说,瑞典是日耳曼文化的粗犷代表,再加上北欧功能至上的理念,从外观上实在无法与拉丁派相提并论。别说雕塑,整栋房子有处雕花就很不错了。
那是它们的颜色很绚丽?如果你去过巴塞罗那,看过高迪变幻莫测的杰作,你会对斯德哥尔摩的房子甩出一个轻蔑的眼神:这也算颜色?
的确,斯德哥尔摩的房子,特别是老房子,通体一般就一种颜色,以黄、红、灰、绿为主。偶有些房子把花岗岩底座涂成另一种颜色,就算是艺术变化了。
再看看高迪打造的巴特罗之家,一面墙由无数块马赛克贴片拼组而成,每一个平方厘米都能够蕴含色彩的凝固或起伏。有了这些马赛克,整面墙就成为高迪肆意表达的画布。
于是,当我登上斯德哥尔摩城区的制高点——市政厅钟楼时,当那些色彩单调的房子因为距离变化而缩小,缩小成斯德哥尔摩轮廓中的一个个马赛克时,我一下子看懂:原来它们只是组成一幅浓郁油画的基本像素,色彩沉稳,多而不乱。当你被单一的色彩包裹时,或许会感到厚重,甚至有些压抑。只有从这看似平淡的色块中抽身出来,或站在塔顶,或站在对岸时,才发现自己原来跳出了一幅画。
这幅画的底布是深蓝色的波罗的海,马赛克们组成14个岛屿。斯德哥尔摩最初只有一个岛,也就是老城那座岛。传说早在维京时代,为了抵御其他海盗的攻击,这座城的居民围着岛立起木桩,就像内陆城市筑起城墙,因此被称作“木桩岛”。人们把当地文字里的木桩(Stock)和岛(Holm)拼在一起,就有了Stockholm,音译为斯德哥尔摩。
这只是城市名称传说中的一个版本。瑞典、以至北欧的许多华人还送给它一个中文简称——斯京。
京,即都城之意。这个名字蕴含了斯德哥尔摩在北欧的独特地位,除了“斯”可以称“京”,其他的一概叫村。如果你碰到一个中国留学生说自己来自“哥村”或者“马村”,那是指瑞典的第二大城市哥德堡和第三大城市马尔默。
两年前我在斯京一家中餐馆还遇到一个自称来自“奥村”的挪威华人,才知道原来挪威首都奥斯陆也“俯首称臣”了。其实,当地华人对斯德哥尔摩的这份敬仰与瑞典人的自豪感是契合的。他们早就在斯德哥尔摩阿兰达国际机场的大幅广告中印上了“Welcome to the capital of Scandinavia”——欢迎来到斯堪的纳维亚之都!
扯远了。
色,是斯德哥尔摩在我脑海中留下的最深烙印。体会它的美,除了置身其中,还要登高望远。如果来这里旅行,记得坐一次热气球,从那些斑斓的色块上飞越,把自己融进夕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