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讲意大利语的科莫将成为 2015 年米兰世博会的后花园；一山之隔的瑞士蒙特勒则似乎停留在百年之前，凝固着欧洲法语区的“美好时代”；而在阿尔卑斯山区，说德语的瑞士格施塔德，不仅拥有全球顶尖私人学校，更吸引了一些超级明星家长久居此地……这是一条钻石级的欧陆旅行线路，少则一周，多则半生，旅行者体验到的，是一支多声部的欧洲文明交响乐。

　　谁能拥有一扇科莫湖之窗
　　
　　“看，躺椅上的理查德·布兰森！”
　　顺着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妪，正窝在沙滩椅里晒太阳。很显然，仅凭性别判断，她也绝非创办了维珍航空的嬉皮资本家。然而，同船的女士坚称那必是伊丽莎白女王册封的爵士本尊—世人总是倾向于邂逅自己乐于邂逅之物。
　　不过，老妪现身之地，科莫湖西岸，一套造型触目的别墅花园，的的确确属于理查德·布兰森。这是卡斯塔迪瓦水疗度假酒店（Castadiva Resort & Spa）私人游艇的船长告诉我的，他对科莫湖中每一尾鱼儿的婚配情况都了如指掌。
　　科莫湖饱受权势阶层青睐的历史，可以上溯至古罗马时期—被称为奥古斯都的盖乌斯·屋大维。两天前，我自米兰而来，走出火车站，眼前便是与湖水同名的科莫古城。那是一座轴线清晰、巷弄精美的城市，藏身科莫湖西南，13 世纪的市政厅与 14 世纪的大教堂比邻而居，后者直如哥特式山峰，昂然统摄一座文艺复兴风格的城市。

　　理查德·布兰森位于科莫湖边的私人别墅
　　
　　科莫古城容颜俊美，距离意大利北部经济中心米兰仅 40 公里，是科莫湖畔当之无愧的中心城市。不过，它绝非湖畔唯一值得造访的城镇。实际上，在这片阿尔卑斯山南麓积雪融水蓄养的丝带般的“人”字形水域沿岸，珠落玉盘一般错落着数十个群聚之处。比如被中国人戏称为“白辣椒”的贝拉角（Bellagio），其名原意“两湖之间”，位居“人”字的双腿各奔东西的岬角，因坐拥全景镜头般的视角而成为科莫湖畔游客最多的城镇。
　　贝拉角拥有两座主题乐园一般的著名别墅：塞尔贝罗尼别墅（Villa Serbelloni）与梅尔齐别墅（Villa Melzi）。后者因其旧主，拿破仑时代著名政治家梅尔齐而得名，花园芳菲耀眼，缀以生命盈动的大理石雕像及阿拉伯风格凉亭。
　　许多人前来科莫，意在体验别墅。这里的别墅，可不是天朝城乡结合部那些拥有同样名称、打发土豪的速成之物，而是兼具起居功能的小型文明博物馆，时间充任它的魂灵。科莫别墅多建于 18 世纪至 19 世纪，那是现代艺术诞生的前夜，欧洲新古典主义艺术烂熟至璀璨的晚期。而其历史，则尽可追溯至公元前后，而在随后以基督教纪年的 20 多个世纪里，能拥有一扇科莫湖之窗，更成为欧洲名流孜孜以求之事。加利奥主教兴建于 16 世纪晚期的东方别墅（Villad’Este），可谓这一欲望的典型代表。那座文艺复兴风格的别墅在 1815 年转入德国公主卡洛琳之手，依照王室标准扩建，不仅添有图书馆和剧院，亦凭着山坡增设巨大的花园，足以容纳宫廷舞会。1873 年，东方别墅转型成为对外开放的酒店，度假客人的名单足以支撑大西洋两岸现当代文明的“悲剧”及“喜剧”，温莎公爵夫妇率一众欧美政商巨头以及好莱坞明星络绎登场。
　　透过朝向科莫湖的窗口，人们望见了什么？朗费罗回答：“我问自己这是否梦境/它就快消失在空气中/世上难道真有如此极致美丽所在？”必须承认，这种回答就像房产广告。然而，司汤达、雪莱和华兹华斯都撰写过类似的广告。雪莱的尤其过分—“这湖超过了我所见过的任何美丽事物，不可阻挡的文化韵味以及秀丽的自然景观在这里融为一体，以致无法找出它们之间的分界线”。我努力体会雪莱描述的境界，透过卡斯塔迪瓦水疗度假酒店的窗口—这家酒店以罗卡布鲁纳别墅（Villa Roccabruna）为核心，后者翡翠般的湖水，托举饱含地貌变化之美的湖岸。科莫湖长及 46 公里，宽处却仅 4.3 公里，两岸互为彼此辉映的景致，且多岬角，收纳人烟与一日多变的晴雨。山坡之上，植被温润，不仅茂盛着后印象派画家与嬉皮资本家共同热爱的丝柏，还遍插橙树、柠檬、橄榄、核桃、无花果、雪松、月桂、山茶、杜鹃、木兰乃至仙人掌，地中海文明的原生植物与来自亚洲、美洲的引进品种相生相伴。
　　如今的科莫人谈论最多的是乔治·克鲁尼，这位好莱坞名流先后在此购置两幢别墅。我一走进酒店，服务员便开起玩笑：想不想约乔治喝茶？他挂在嘴边的话让我相信了那些传闻—有人想将科莫湖改称“克鲁尼湖”，也有人真的把一处渡口改作“乔治镇”。我花了几个下午，泡在方舟一般的游泳池里。“方舟”并非比喻，卡斯塔迪瓦水疗度假酒店将它的游泳池推进了湖里，那是一只货真价实的方舟，随着湖水一道起伏。我觉得真正的科莫生活就是这样的：阳光、湖水和本地产的白葡萄酒，它们没完没了。
　　
　　CastaDiva  Resort & Spa
　　地址：Via Caronti, 69-Blevio, Lago di Como, Italia
　　网址：www.castadivaresort.com

　　蒙特勒的“美好年代”
　　
　　你离“美好年代”（Belle époque）有多远？走出火车站便是。
　　我走出蒙特勒火车站，穿过人行横道，拐入黄昏时分的瑞士皇家大酒店（Grand Hotel Suisse-Majestic），直奔依湖而设的餐厅—日内瓦湖和阿尔卑斯山雪顶的金色近在咫尺，环绕人群的光线，仿佛贴满了古斯塔夫·克里姆特画作中的金箔。

　　卡斯塔迪瓦酒店坐拥科莫湖的美景
　　
　　我需要做的，只是拣一张桌子，坐下来，变成金色的，或是“美好年代”的一部分。这家酒店由著名建筑师欧仁·约斯特设计，建成于 1870 年，开业后恰逢 19 世纪晚期至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那一段“美好年代”—欧洲大国已经小心翼翼避免战争长达百年之久，经由早期神学家的争论发展而出的抽象思维机制，已被应用于科学发现与技术创新，整个欧洲正享用着资本主义和工业革命的成就，并将其推广至文化、艺术及生活方式领域，在许多人的心目中，那的确是一段歌舞升平的金灿灿的时日。
　　蒙特勒地处瑞士西南法语区，与发明出“美好年代”这个词汇的法国隔湖对望，自然深受其感染。而且，在“美好年代”之后那个并不美好的年代，也就是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岁月里，瑞士皇家大酒店因置身中立国而免遭战火折磨，成为许多人探访“瑞士的里维埃拉”的起点。
　　“瑞士的里维埃拉”，是蒙特勒至沃维之间 15 公里湖岸的别称—如果说日内瓦湖是瑞士法语区之明珠，此一湖岸便是明珠之光华。落宿的数日，我在每个黄昏的最大乐事，便是借着“美好年代”凝视田园诗般的存在。在蒙特勒，你几乎看得到所有欧洲风景的经典元素—雪山、大湖、教堂、古堡、花园、民居、码头、浅滩、草地、树丛、葡萄园……
　　蒙特勒是瑞士葡萄酒窖的一部分。而这座城市至洛桑之间的拉沃地区，葡萄种植历史可追溯至古罗马时代。日内瓦湖畔之所以出产优质葡萄酒，从地理条件来说，受益于独特而充沛的光照组合—每一株葡萄，皆可享受来自太阳直射、湖水倒映和围墙折射的组合光照，因而生出独特的甜香之气。2005 年，我曾在沃维的一处村落中，钻入洛桑艺术设计学院院长的酒窖。酒窖深埋地下，地面之上则是一家画廊，先看视觉艺术，再品味觉艺术，这就是典型的瑞士里维埃拉生活。
　　瑞士的铁轨，除了将蒙特勒与日内瓦环湖景致联系在一起，也指向牧草与森林覆盖的山地，以及终年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群峰。比如对大多数外国游人都具有吸引力的巧克力快车（Chocolate Train），便连接着蒙特勒与奶酪之乡格吕耶尔，以及巧克力之乡布罗克。格吕耶尔是一座建于 13 世纪的古城，目前其奶酪出口量占去瑞士的一半，城中可以品尝到各色奶酪美食，布罗克则为游客提供种种巧克力体验，两座古城，均受益于传统的山区畜牧业。
　　我最想在蒙特勒看到的“蒙古包”，却是素有“世界上最美丽的湖畔城堡”之称的西庸城堡（Chillon Castle），它已有七百多年历史，更因拜伦名篇《西庸的囚徒》而蜚声海外。自罗什德内山返程途中，我在蒙特勒格里昂离开土拨鼠号，换乘仅容数人的下山缆车，至湖畔，一路步行前往那座中世纪时对过往商队征税的要塞。
　　西庸城堡依湖而建，且半入湖中，堪称那些“美好年代”度假酒店的先驱，只不过，入住的客人多是囚犯—城堡建筑由庭院、主塔、瞭望塔、大厅、卧室和监狱等部分组成，其中尤以全部用岩石修建的监狱最为著名，最多时曾关押两百多名“度假客”。据记载，1532 年日内瓦圣维克多修道院院长博尼瓦因为主张日内瓦独立，而遭“休假式治疗”，被铁链锁于石柱之上，长达四年之久，直至 1536 年瑞士人攻占城堡后方获释。拜伦的《西庸的囚徒》便是据此而作，但那已是 1816 年的事了，那根石柱上，至今留有拜伦的签名。

　　Grand Hotel Suisse-Majestic
　　地址：Avenue des Alpes 45 I CH-1820 Montreux, Switzerland
　　网址：www.suisse-majestic.com

　　格施塔德或楚门的世界
　　
　　“迈克尔·杰克逊曾经想买我的酒店，但我不卖。”几年前，在上海，瑞士格施塔德宫殿酒店（Gstaad Palace）的第三代传人 Andrea Scherz 这样告诉我。该不该相信他呢？于是，我从蒙特勒出发，坐上黄金全景列车前往格施塔德。在一个多小时相看两不厌的山区景色之后，迎接我的是一座小小的火车站，被数十家欧洲顶级名牌店所环绕。
　　这就是坐落于伯尔尼段阿尔卑斯山脉腹地的德语区小镇格施塔德。落宿之后，我从脚踩山岗的酒店露台望出去，眼前正是一张地地道道的明信片—风景如画，山峦起伏，雪顶皑皑。不断有人从贯通室内外的游泳池跳上草坡，享受如浴的日光，以及草汁般鲜嫩清爽的空气。实际上，除了酒店与名牌店，格施塔德小镇保持了原汁原味的阿尔卑斯山区生活风貌，随处可见经典的狩猎木屋式建筑“夏莱”。小镇居民大多保持着传统的生活方式，附近约有 150 户农家，经营着 80 处高山牧场。

　　格施塔德宫殿酒店的山顶农舍
　　
　　格施塔德之所以深受西方上流社会人士青睐—除了迈克尔·杰克逊，在二战之后多次造访此地的，还包括名人奥黛丽·赫本、索菲娅·罗兰、艾尔顿·约翰，以及威廉王子与凯特王妃。就在几个月前，摩纳哥王室刚刚在宫殿酒店举办过一场婚礼—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格施塔德拥有水准极高的冬季户外运动资源。它是瑞士三个顶级越野滑雪区之一，滑雪坡地长达 250 公里，它也是小雪橇运动和自由式滑雪爱好者的天堂，设有 63 个上山吊车和缆车，40 多处包括冰壶、滑冰等冬季项目在内的专业设施，以及坐拥观景平台的多处山区餐厅，甚至可以举办爱斯基摩式冰雪屋里的婚礼……即便在温暖的季节前往格施塔德，等待着游客的，依然有穿越不同海拔高度的 300 公里步行旅游线路、自行车郊游线路以及十八洞高尔夫球场。
　　这天傍晚，当我坐在传统的马车上，乘兴而游的时候，一位名叫 Stefanie Krisch 的德国女孩告诉我，因为格施塔德早已成为世界一流的度假胜地，所以这里设有全球顶尖的私人学校，其中就包括始建于 1880 年的瑞士寄宿学校萝实学院—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马车上的几位女性发出不约而同的惊呼—它的独特之处，在于根据季节的变换交替使用两处校园：位于 Rolle 的校园开设春夏季学期的课程，位于格施塔德的校园则供冬季学期使用。看来这样的设置，是为了方便那些前来滑雪的名流家长—没错，约翰·列侬和小野洋子的孩子正是在这里就读的。许多名人因为太喜欢格施塔德，在宫殿酒店借宿过一段时间后，纷纷购买了散落四周的乡居，麦当娜即是如此。
　　许多在格施塔德小住的人都会前往“冰川三千”，即便夏季也能体验冰川徒步。我的运气不好，先后搭乘两段缆车抵达冰川之后，却开始下雨，而且越下越大，我只好颇为奢侈地对着无边无际的一片灰白喝了一杯咖啡。与此相比，前往山顶农舍 Walig Hut 的体验则堪称奇幻。那是一个傍晚，Stefanie 再度驾车上山，这次却更远，穿过设有路桩的私人领地，直至山花烂漫、牛铃阵阵的高处。当地牧人拥有的一处数百年历史的木屋，被宫殿酒店租用，成为一处浪漫的约会或蜜月去处，窗含西岭千秋雪。我们在此享用烛光晚宴，品尝本地的风干牛肉、香肠、蜜瓜、西瓜、草莓、蓝莓、桑葚和覆盆子。主菜是瑞士火锅，汤料以三种奶酪混合而成，配以手工面包和小土豆。这是我吃过的最精彩的瑞士火锅。
　　的确，这是恋爱中的人渴求的世界。所以，Walig Hut 也可以成为蜜月套房。而且，这里非常环保，使用太阳能，污水回归自然。这正是宫殿酒店的重要特色，早在几年前，Saanen-Gstaad 区生态供暖系统的第一个千瓦时已输送至酒店地下供暖层，这标志着整个地区的供暖系统开始进入生态环保能源供应时代，通过运用这项技术，格施塔德的空气质量得到进一步改善，酒店每年也因此节省二十七万升燃油。
　　我和 Andrea Scherz 又见面了，我们一起吃了一顿午饭。实际上，我已经相信了他前几年说的那句话。每当我走在电影布景一般的酒店内部—对，它的确让我联想起《布达佩斯大饭店》—就觉得爵士音乐人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和爱拉·费茨格拉德的幽灵迎面而来，对，他们曾在此演出，我热爱他们超过热爱迈克尔·杰克逊。
　　Scherz 家族于 1938 年正式接手酒店，目前酒店拥有 104 间各具特色的房间（其中包括颇受名流青睐的 19 个大套间和豪华典雅的三卧房顶层套间，入住这样的房间，便可在环绕整个套房的游廊式 150 平方米露台上欣赏阿尔卑斯山风景），都是这个家族用自己的积累一点一点打造出来的。酒店内设的餐厅也很出色，共有五家，皆为一流，其中包括获得《戈米兰美食指南》（GaultMillau）16 分的烤肉餐厅 Le Grill， R?tisserie，还有“奶酪之家”La Fromagerie，可以让入住者品尝到真正的瑞士松露香槟奶酪火锅，还有一家餐厅以酒店现任餐饮总监的名字命名，以作为其在此工作 40 年的褒奖与馈赠。对于很多人来说，1970 年代都是一个被理想化的年代，有鉴于此，格施塔德宫殿酒店内的 GreenGo 夜总会将气氛定格于那个年代，21 世纪来客尽可穿越到那个年代的经典派对之中。
　　
　　Gstaad Palace
　　地址：Palacestrasse 28 -3780 Gstaad - Switzerland
　　网址：www.palace.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