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银监会组织考察多家银行的上海自贸区分行。随着多家银行自贸区分行获批开展人民币境外借款业务，自贸试验区企业对境外人民币资金使用需求集中释放，使得境外人民币资金回流速度加快，今年以来境内外人民币贷款利差正在缩小。未来随着人民币使用的扩大，在世界各地形成多个人民币国际市场，这也是人民币国际化的目标方向。
“一个国家想要成为经济大国，它的货币也应该被更多的人愿意接受。”在德意志银行环球贸易融资部人民币支付产品管理亚太区总裁吴文杰看来，中国人离“中国梦”越来越近了。
“很高兴看到人民币跨境贸易结算从试点到全面开放，欧洲也要设立人民币的清算中心，这一进展对人民币在国际贸易和投资方面的使用有很大的益处。”吴文杰兴奋地告诉记者。
让吴文杰更加高兴的是，今年2月21日，央行在上海自贸区发布的关于扩大人民币跨境业务通知中，人民币跨境借款、人民币双向资金池等细则落地，让银行实际开办人民币跨境业务着实又“进了一大步”。
5月13日，《国际金融报》记者跟随中国银监会组织的媒体走访团深入上海自贸区实地采访。记者获悉，截至今年4月，自贸试验区已经发生跨境人民币境外借款26笔，共计45亿元；双向人民币资金池业务参与银行已有12家，共收支46亿元；跨境人民币结算额逾460亿元。
作为全国金融改革的“试验田”，28平方公里的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下称“自贸区”）承载着太重的“担子”。“3个月太长，只争朝夕”——如今近3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人民币境外借款业务开展近况如何？业务实际开展过程中又存在哪些创新案例？外资银行是否乘上自贸区“东风”？自贸区账户体系又何时能够落地？
金额小 意义大
今年2月，中国人民银行上海总部发布了两份金融细则，分别是《关于上海市支付机构开展跨境人民币支付业务的实施意见》和《关于支持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扩大人民币跨境使用的通知》。此次细则落地意味着人民币境外借款在自贸区全面开闸。
在此之前，只有外企可在商务部门核准的投注差范围内举借人民币外债，中资企业举借外债需要经过相关部门的审批核准。
《国际金融报》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人民币境外借贷开闸至今，在自贸区内，中国银行、浦发银行、上海农商行等自贸区分行都开设了人民币的境外借款业务，不少企业已经获得了几千万到几亿元不等的贷款资金。
“我们太需要低成本资金的支持了，香港的人民币贷款利率只有4%-5%，比内地6%的利率要便宜很多。这部分借款将用于园区建设和装备制造业，企业是最大受益者。”上海自贸区联合发展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翁巍告诉记者。这家企业在细则落地当日，便幸运地与中行上海市分行合作，成为首笔用以支持上海自贸区主体建设的跨境人民币贷款业务。
同样在细则落地当日，安排了一家国有集团区内分销中心，完成首单1亿元人民币境外借款的中国工商银行，近日又得到了该公司的“加单”。“在审批了这单更大金额的人民币境外借款业务申请以后，又为其追加了1.7亿元人民币，目前我们通过工行亚洲、欧洲等多家海外机构，累计发放了2.7亿元人民币的境外借款。”中国工商银行自贸区分行行长周宏向记者介绍。
而据该国有集团区内分销中心相关负责人透露，这笔境外借款实际降低了公司的近300万元融资成本。
从以往经验看，更多境内企业的境外借款是通过内保外贷，或者类似内保外贷的方式来操作。所谓“内保”即境内企业向境内分行申请开立担保函，由境内分行出具融资性担保函给离岸中心；而“外贷”即由离岸中心凭收到的保函向境外企业发放贷款。在自贸区人民币跨境使用细则落地至今，银行也正在探索由境外银行直接给予境内企业信用贷款的模式。
“毕竟境外金融机构对境内企业的了解不如中资银行或者本土银行。但自贸区概念出来之后，境外的金融机构与本土银行不断交流，从而对于区内企业的借贷意向比以前强烈了，与此同时，区内企业也愿意走出去。特别是比较好的上市企业，财务报表非常透明，境外金融机构相对来说能够获得公开的信息。”上述分销中心相关负责人告诉记者。
浦发银行上海分行相关负责人对《国际金融报》记者说，对于致力于海外业务拓展的企业来说，开展集团内部跨境人民币双向资金池管理业务，可以更为便利地运用境内母公司的资金支持境外投资企业的经营，避免新设的境外企业在当地融资难的困境；对于跨国公司而言，全球各地分、支机构在经营中出现临时性富余资金时能够归集到自贸区内的集团总部进行管理，大大提高集团资金的规模效应，增强企业的财务运筹能力和资金使用效率。
浦发银行近日推出自贸区金融服务方案v3.0，通过跨境人民币境外借款业务，自贸区内企业可从境外借用人民币资金，从而有效降低其融资成本。在借款额度上，区内一般企业按实缴资本的1倍计；借款期限为1年（含）以上。该行通过与浦发银行香港分行的联动，可向企业提供更全面的金融服务。
上海银行自贸区分行行长陈力平为记者举了一个实际案例：近日，上海银行正联系境外银行，拟向上海外高桥保税区开发股份有限公司提供跨境人民币贷款，上海商业储蓄银行股份有限公司及上海商业银行、上海银行（香港）有限公司将在境外组成银团，共同出资人民币3000万元。
“已经达成合作了，我们更多的是提供帮助，加深境外金融机构对区内企业的了解。这是一个进步，是自贸区开展以来实质性的变化，帮助企业将来不再局限于区内的银行，更多地到境外进行直接融资。”陈力平认为，该业务虽然金额不大，但意义重大。
外资银行助推
虽然与中资银行相比，外资银行在规模上一直不具备优势，根据银监会历年年报公布的数据，2013年在华外资银行业机构的总资产占银行业金融机构总资产的比重仅为2%左右。但业内普遍认为，外资银行恰恰能利用自身业务特色，抓住自贸区金融改革“契机”。
截至4月22日，累计20家外资银行向有关部门递交了自贸区支行筹建申请，其中10家已获准开业，分别是汇丰中国、渣打中国、花旗中国、东亚中国、星展中国、恒生中国、澳新中国、瑞穗中国、三菱东京日联中国、三井中国。上述10家银行在自贸区设立的均为支行，营业区域为外高桥保税区，另外10家正在积极筹建之中。
在花旗中国副行长裴奕根看来，以往以资产负债表、利差，以及规模为导向的市场竞争其实并不是外资行所擅长的，如今通过自贸区，这种模式正开始转向风险管理、中间业务和财资管理。“基于此，正好能够发挥外资银行的强项。比如说，在企业走向海外或者国内金融市场与海外市场连接时，我们在海外市场的强项，以及产品服务的强项，可通过在海外各主要金融中心服务的长久经验，进行差异化、专注化经营，这对外资行来讲是一个机会。”
汇丰中国上海分行行长邱运平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持有相同观点，认为外资银行应该在业务战略上更加聚焦，积极跟进自贸区一系列政策的落地，运用长期以来服务的跨国公司的经验，提供差异化的服务。
作为外资银行的“领头羊”，花旗中国、汇丰中国这两家业务覆盖全球的大型外资行，均定位在现金管理与结算服务、跨境贸易融资、跨境资本市场金融服务上。其中，尤其以服务区内企业可开展集团内跨境双向人民币资金池业务最具经验。
其特别意义就在于，在此之前，跨境的资金流动必须提供用途证明，但现在就可以是无因的，企业根据自己的需要来进行资金调配，根据不同的利率、汇率进行资金安排。
“我们在2004年就已经开始尝试跨境人民币双向资金池业务了，那时候我们主要为跨国企业提供服务，因为这些企业希望得到更直接、有效并且集中的资金管理模式。如今趁着自贸区政策的契机，发挥我们积累了整整10年的跨境人民币业务经验。”裴奕根表示。
今年1月17日，花旗银行（中国）有限公司（“花旗中国”）宣布携手罗氏中国，在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建立了第一个全自动跨境人民币双向资金池。
“自动跨转是基于我们全球资金平台的支持，正好花旗全球现金管理做了一二十年，现在只是比较顺理成章地加入了人民币币种。”花旗中国自贸区支行行长张晓萌告诉记者，“之前中国对于很多跨国企业来说，是一个相对隔离的管理范围，因为人民币跨境流动有诸多政策限制，在自贸区法规落地后，很多企业自动把中国的资金纳入全球统筹范围之内，比如在海外有订购需求的企业，可以利用国内的资金来支持海外的运作，这样整体财务成本会大大降低。”
境内外利差收窄
今年2月人民币跨境使用细则推出后，各家银行陆续启动跨境人民币借款业务，让银行服务企业赴港借贷人民币“激增”。
据消息人士披露，自贸区企业在香港借贷的人民币资金，很快就要占到整个香港人民币贷款的1/3。而随着自贸区企业在香港借贷的人民币资金的增长，也直接导致境内外人民币贷款业务的利差正在缩小。
据记者了解，最近半年，包括香港在内的境外市场，人民币贷款利率不断上涨，达到4.5%左右。不过，这个利率水平与目前境内6%-7%的贷款利率相比，还是有一定吸引力。
“现在境外人民币贷款利率是4.5%，涨上来了。”晨讯科技集团财务总监程海清表示，但在其看来，目前影响并不是很大。“4.5%的贷款利率对国内的融资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关于境外市场人民币利率上升的原因，浦发银行上海自贸区分行行长王新浩对《国际金融报》记者分析，“过去人民币是单向流动，人民币通过贸易项下流到境外后，在境外市场的人民币资金使用需求很有限，需求决定了资金的市场价格，因此境外市场人民币利率很低。而一旦形成人民币回流机制后，人民币的使用通道增加，慢慢地，境外与境内利差不会很大。”
截至2014年1月底，香港的人民币存款和存款证余额分别为
8934亿元及1921亿元，合计为10855亿元。据澳新银行近日报告称，香港人民币贷款和存款的比例是7∶1。
为此，多位银行人士表示，境外人民币存量是一个活的概念。此前，受制于缺少可投资的人民币资产，境外对人民币接受度受到影响，一旦跨境人民币借款业务推出后，上海自贸区企业对境外人民币资金的使用需求释放，庞大的需求影响了资金的使用价格。而这也使得境外人民币资金回流的速度不断加快，回流机制成型后，境内外利差就趋于接近。
“从自贸区角度来说，流动性的价格会形成一个境内外两者相对均衡的价格。”中国银行上海市分行国际结算部总经理张欣园在接受采访时表示。
上海农商银行自贸区分行副行长季蓉预测，如果境外市场人民币贷款业务份额增大，监管部门可能会有相关的规范性的要求，也同时会影响这笔业务形成的放款时间乃至资金成本。“从我们目前的经验来讲，要3到4个月，两个月算是比较快的了。”
不过，也有业内人士指出，受自贸试验区企业跨境借款的影响，当前境外人民币利率上升，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境外人民币资金池的量还很少，因此境外市场利率波动明显。
自贸区账户渐近
4月11日当周，央行行长周小川、国务院副总理汪洋先后调研上海自贸试验区，掀起业内对自贸区金融改革第二季启幕的热切期待。据了解，被视为自贸区最核心的一项金融创新举措——自贸区自由贸易账户体系，有望在第二季度正式推出。
“我们和银行都期待尽快落地，给自贸试验区设想的投融资便利化带来一个制度性的安排。”上海自贸试验区管委会财政和金融局局长张红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自由贸易账户体系”体现了分账管理、离岸自由、双向互通、有限渗透的核心。
近日，在《国际金融报》记者参与的11家自贸区分行座谈会上，多家银行的自贸区分行行长也纷纷表示，正在“热切”期盼央行自贸区账户体系细则的落地，其中部分银行也已接受几轮测试，但并未收到央行下发的详细“时间表”。
据浦发银行上海自贸试验区分行副行长王建新介绍，围绕打造独立核算的自贸区账户体系分账核算单元，浦发已经参与了4轮测试，在仿真一线放开二线管控的环境下进行测试。上海银行自贸试验区分行行长陈力平也透露，目前上海银行已经完成了对自贸区业务分账核算单元管理的顶层设计，基于自由贸易账户体系的系统开发也已基本完成，目前正在测试。
对于在央行测试的重点，张欣园表示具体细节还不方便透露，但表示央行的关注点主要还是风险可控，金融改革政策要求“成熟一项，落地一项”，“其实对于我们银行来说，还是更希望在一个比较健康的市场下进行业务，多做一单或少做一单业务倒是其次。”
中国农业银行自贸试验区分行副行长张耀星也表示，在系统验收方面，风险管控是央行关注的重点。为此，要求测试银行在办理业务时及时向监管部门报送业务信息，便于监管部门事前和事中的控制。
“目前央行推出的人民币境外借款、资金池，还有集中收付，事实上都是归到贸易便利化经常项目下，这意味着央行首先要把经常项目全面放开，再来迎接后面资本项目开放带来的挑战。”王建新向记者预测，未来的具体方法可能是首先将整个账户体系在境外放开，然后再有效地渗透进境内。“具体什么时候推出，还要看央行的安排。”
据了解，一般国家的货币要国际化，先决条件是货币可以自由兑换，但中国在资本账户没有完全开放的情况下，就开始推进人民币的跨境使用。
因此，复旦大学金融研究中心主任、经济学院副院长孙立坚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要严防套利风险，“在自贸区中，企业法人可在自贸区完成人民币自由兑换，这是人民币资本项目放开的极为重要的一步，但这也容易导致国际资本尤其是没有真实贸易背景的游资快进快出，通过这一平台疯狂套利。而一旦资本大幅回流，将对资本市场和实体经济造成冲击，反过来影响整个人民币资本项目开放的进程。”
“其实，这也是国内金融改革的最大难点所在。”孙立坚认为，对于敏锐的资金而言，一个地区放开了就等于全国都放开了。从后续来看，决策层在推进资本项下开放的过程中，需要更好地平衡汇率、利率市场化和外部资本流动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