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外滩租下黄浦江一线江景的历史建筑保护单位，在杭州的西子湖畔备上会所，在青岛海边独揽50层楼上的绝佳海景办公区，在武汉长江畔包下独栋洋楼，再备好名画、古董、红木家具、羊毛地毯后，私人银行家们愕然地发现，他们那为数不多的客户，骑着自行车来了。
　　“想象中飙跑车、开私人飞机牛气哄哄而来的情形并没出现，（金融资产）千万级的客户们坐地铁、乘公交，骑自行车来了。”一股份行私人银行部负责人笑着说。
　　财富金字塔顶端的客户总被描绘成另类、非一般的人，但他在多年工作中接触的许多顶级客户，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倒是为这些客户而设的私人银行中心，雍容华贵得令人有些不自在。
　　如无意外，在两扇暗红色的实木大门打开后，与一般银行网点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不同，私人银行中心里通常除了前台接待者和桌上怒放的鲜花外，空无一人。各种名酒陈列其中的红酒窖、雪茄屋也是如此。
　　“中国内地私人银行的物理网点配备是全球最豪华的。”招商银行私人银行部副总经理杨诚信此前曾对本报称。
　　虽然银行有足够的耐心将私人银行中心的建设和维护成本分摊到10年甚至更长的15年，但随着私行客户数的增长趋缓，从投入产出比来看，私人银行的入不敷出的状态或将至少持续三年。

　　奢华装修：古董名画动辄百万

　　走进某城市CBD中一顶级写字楼的顶层，跃入眼帘的是一幅中国美院现代画大师的牡丹图，再走过一段旋转式的楼梯，客户接待区别有洞天。每个包间都布置成不同风格的主题，古典中式风，摆放的是红木太师椅和紫砂茶具；现代欧式则是真皮沙发和油画。1000多平方米的场地，一个露天吧台，可360度俯瞰江景。
　　CBD或洋楼，欧式吊灯，羊毛地毯，红木家具，红酒和油画……这些几乎是国内私人银行中心的标配。
　　尽管受访的某家银行私人银行部总经理都认识到真正的客户不会冲着豪华装修才来办理业务，但吊诡的是，在同业来势凶猛的奢华潮之裹挟下，内地各家私人银行都走上了“被豪华”之路。在他们看来，现阶段，银行品牌效应和形象的提升比赚得了多少利润更重要。
　　目前，内地仅三家银行宣称私行业务盈利。招行最早，2010年私行开始盈利，当年净利润4.2亿元，该行副行长丁伟曾对本报表示，2012年这一数字超过20亿；工行2010年也实现近亿元盈利；最出人意料的兴业银行，2011年私人银行部成立首年就宣布实现盈利，中间业务收入3970万元。
　　而其它私行，在“是否盈利”的自选性信息披露上，都保持了沉默。赚没赚钱？计算一下投入产出比就清楚了。
　　私人银行中心一般选址在CBD商圈，这聚集了众多潜在客户，比如500强企业的高级经理、私营企业主和各界名人等。地段繁华，交通发达，配套设施完好，有充足停车区域，这样的地方租金显然不会便宜。
　　同时，为保证高度私密，要安装专用电梯、门禁和安保系统，甚至有银行通过两侧的走道将私行的大厅围成一个圆形，以保证不同的客户能通过不同通道进入私行中心而不相互碰面，有点类似白宫的总统办公室。
　　为彰显尊贵，私行中心占地规模通常在500-1500平方米，装修预算多为1万-2万/平米左右。环境布局、指示标识、服务设施、设备等硬件，都按总行要求聘请专业公司统一策划设计。陈设、家具单价上万元已是小CASE，动辄数十万上百万的古董和名画也不罕见。为保证品质，部分物品是从海外采购而来。
　　“2万/平米，这是顶级会所的豪华级别装修标准，比大部分地段的租金还贵。银行对（装修单位的）资质要求也很高，比如建筑装修装饰工程施工专业承包二级及其以上，还要求设计师是顶级的，并且手头没有任何其它项目等等。”一位曾参与过私人银行网点装修的人士称。

　　投入产出比试算

　　一国有大行的私行客户经理对这种“大手笔”毫不意外。他说，其所在行成立私人银行中心较早，在2009年的装修标准在4000元/平米左右，以500平的私人银行网点为例，装修要200万元，VI等设计费约50万元，购置电脑、现金出纳机、安保、UPS等办公设备需300万元，家具50万元，一下子就需要资本性支出600万元。
　　如果将资本性支出按五年折旧期分摊，每年资本性支出120万元，此外把租金、人力、办公费用和营销费用等各种费用支出计算在内，一年费用性支出也超过了600万，合计每年成本750万。
　　而私人银行业务的产出主要由存款收入、贷款和中间业务收入、委托顾问理财费用组成。假设一个私人银行中心有300名客户（实际上大多数网点并没有达到该标准），平均存款在800万以上；贷款和中间业务收入贡献，约为存款收入贡献的20%；委托顾问理财业务利润，按40%的比例签订委托顾问理财协议，每份协议收费以1.5万元计算；最后，即使按私人银行客户数每年有20%递增计算上述投入产出，到第四年才有毛利。

　　私行空荡荡

　　“中国内地私人银行的物理网点的豪华程度，通常和每个银行的财力以及对这一问题的认识有关。”杨诚信此前称，私行客户自己家房子装修大可比任何一家私行都好，私行网点的意义在于提供可以谈事情、寻求银行专业服务的私密场所。
　　网点投入上，各行可谓不遗余力。年报显示，截至2012年底，从公布了私人银行网点数据的银行来看，招行网点最多，一共有29个私人银行中心，其次为工行，境内26个和欧洲1个。最少的是民生银行，仅8个私人银行分部。中行的境外网点最多，除在内地已设立私人银行21家外，还在新加坡、悉尼、曼谷、伦敦分别建成财富管理区域平台；建行已开业私人银行、财富管理中心311 家（建行将私人银行业务归属在个人银行业务部门里，并未单独核算）。
　　除了签单外，不少私人银行允许客户邀请生意伙伴来私人银行网点洽谈、聚会，并不收取费用。即便如此，网点的利用率也很低，私行网点内整天没有一个客户人影的情况并不少见。
　　为了保证私密性，客户到来都是有预约的，没有私行客户专属卡的普通客户根本进不了大门。再者，由于不少客户非常低调，不爱抛头露面，很多服务都是客户经理上门或另约地点商谈；一般网点可以办的业务，私行客户也就近不会专门去私行办理。很多增值服务也并不会在私人银行网点提供。比如，帮客户找菲佣，约医生，通过海外分支机构帮忙买限量包，联系孩子留学，打高尔夫和办论坛等。
　　“花费是比较多，但也没有外界想象得那么吓人。”一位私人银行负责人称，若将装修费用平摊到10年或更长时间，每年就没多少了，“考虑到私行客户数量和资产的快速增长带来的中间业务收入和利差收入增长，完全有信心收回上述投入。”
　　但事实是，各家私人银行的客户数增长出现放缓的趋势。以招行为例，年报数据显示，2012年其私人银行客户数增速为18.34%，而此前曾连续四年保持30%以上的增长。
　　根据波士顿咨询公司（BCG）的《2012年中国财富报告》，2012年中国高净值家庭（可投资资产在600万元人民币及以上）数量同比增长17%，但相对于2009年-2011年38%的复合增长率，已有较大放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