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舒适合脚是全人类的共同诉求，所以，好穿又不失体面的乐福鞋从诞生之初就广受欢迎，经久不衰。不论名流政要还是普罗大众，鞋柜里都有它们的一席之地。有口皆碑的实用性让乐福鞋衍生出各种变体：便士鞋、开车鞋、帆船鞋、布面便鞋……设计师们则热衷于改造或复兴乐福鞋的外观。
　　 美国导演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Francis Ford Coppola）穿着 Gucci 马衔扣乐福鞋的旧照。
　　伦敦鞋履设计师克里斯?莫瑞斯（Chrissie Morris）说，乐福鞋传递出的讯息是轻描淡写和游手好闲。莫瑞斯设计的绝大多数女鞋都十分性感，带有形态各异的 10 厘米以上鞋跟，但她也曾推出过一系列“老处女”式的乐福鞋，刻板中透着一点闷骚。
　　乐福鞋不性感—确切地说，在“性”的问题上，它们常常保持缄默，人们甚至都很少用“中性化”去形容它们。与牛津鞋一样，乐福鞋也是男鞋出身，所不同的是，它们从一开始就是休闲鞋—在运动鞋盛行之前，乐福鞋几乎是双脚获得轻松释放的唯一途径。
　　法国休闲潮牌 A.P.C 的创始人让?图伊杜（Jean Touitou）认为，乐福鞋是“ 最需要穿着技巧的鞋履之一”，他还告诫人们：“乐福鞋可能意味着一个胸无点墨且非常无趣的中产阶级年轻人，来自于一个非常无趣的中产阶级家庭。” 尽管如此，他仍热衷于为他那些既够聪明也够酷的年轻顾客设计乐福鞋。事实上，越来越多的时装品牌和设计师正在这么做。他们发现，乐福鞋虽不起眼，却总能在顾客的鞋柜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藏着硬币的鞋
　　
　　鞋子舒适合脚是全人类的共同诉求，答案也不谋而合。所以，“谁发明了乐福鞋”这个问题就不像“ 谁发明了迷你裙”那么好回答了。乐福鞋的祖先究竟是挪威渔夫的工作鞋还是印第安人的鹿皮软底莫卡辛鞋（ moccasins）？抑或是带有宝石装饰和华美刺绣的贵族便鞋 （sli ppers）？
　　时尚界众说纷纭。看看今季商店货架上五花八门的乐福鞋，上述三种鞋的影子都能轻易找到。
　　有一点至少是毫无争议的：美国制鞋商 Bass 在 1936 年推出的男鞋 Weejuns 是第一双广泛流行、经久不衰的乐福鞋。Weejuns 这个奇怪的名字并非源自哪个印第安土著部落, 而是挪威语。
　　在 1930 年代的美国，乐福鞋的流行体现了“迷惘的一代”的流浪情结和人们对鞋履舒适度的普遍追求，巴黎曾是作家菲茨杰拉德心中的朝圣地，但人们却有所不知，他的同辈中，有一些人比他走得更远，去到了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他们在挪威发现当地渔夫手工制作的鞋履非常舒适，由一整块皮革向上包裹，将两侧的皮面连接起来，横跨脚背，这与莫卡辛鞋的制作方式很类似。“当时，远渡挪威的男青年将这种鞋子穿回美国，美国和英国的鞋匠马上着手复制，并在宣传广告上标榜‘与挪威渔夫鞋如出一辙’。” 时装作家布鲁斯?博伊尔（G.Bruce Boyer）这么写道。
　　穿着舒适、不拘小节的 Weejuns 一经推出就在美国市场上风靡开来，尤其深受大学生的喜爱。不少年轻姑娘也去购买小码的来穿，于是 Bass 在两年后正式推出了女款 Weejuns。去年，纽约时装技术学院（F.I.T）举办的“ 常春藤学院风格”展览上，Weejuns 被摆放在白色牛津鞋（White Bucks）与马鞍鞋（ Saddle Shoes）旁边，策展人玛特里西娅?梅尔斯（ Matricia Mers）称之为“ 1940 年代到 1960 年代末的大学生鞋”。
　　穿便士乐福鞋骑自行车的少女。这张照片摄于 1942 年，直到今天，这样的打扮依然是人们心目中的完美女生形象。
　　到了 1970 年代，它又继续成为“ 预科生风格”（Preppy Look） 的一大要素。而在日本，女中学生的校服标配之一就是黑色或棕色的 Weejuns 式乐福鞋搭配长及膝盖的袜子。
　　乐福鞋当然不只是一种学生鞋。影星詹姆斯?迪恩带动起一股乐福鞋搭配牛仔裤和白色 T 恤的风潮，肯尼迪总统穿针织开衫、浅色裤子和 Weejuns 打高尔夫球，而在迈克尔?杰克逊穿着黑色乐福鞋和白袜子跳舞之前，猫王早在他 1957 年出演的电影《Jailhouse Rock》中就有过这样的造型。老照片上这些著名的男人都在乐福鞋里面穿着白袜子，但在当今男士的日常穿着中，袜子已成大忌。事实上早在半个世纪前，美国大学男生们就开始光脚穿着乐福鞋了。博伊尔说，在 1960 年代早期，这种穿法不仅是出于懒散，还发展成为一种时髦。当时博伊尔还在念大学，他记得一开始是住校男生这么穿。“某天起床晚了，赶不及去上第一节课，他们连袜子也来不及套上，直接踏着乐福鞋出门。有人甚至穿着睡衣进教室。” 他还回忆道，“男生们整天穿着 Weejuns，穿到鞋底都掉了，然后拿胶带粘上接着穿。”富家子弟就变着花样买服装来搭配 Weejuns，还要比赛谁的穿得更久。
　　1930 年代的美国，年轻女孩中间流行以乐福鞋搭配白袜和裙子，这张照片摄于 1939 年，照片中的女孩把及膝袜卷至脚踝处，变成更时髦的短袜。
　　Weejuns 还有一个更加广为人知的小名：便士乐福鞋（Penny Loafers）。这个俏皮的名字来自于它的独特外观：一条横跨鞋面的带子，上面有菱形切口，里面刚好能塞下一美分硬币。在鞋子里装零钱也许不是 Bass 的初衷，不过在 20 世纪 40、50 年代却变成一种流行“ 穿法”。当时在公共电话亭里打一个电话的费用是 2 美分，从两只鞋子上各挖出 1 美分就刚好够用。关于这硬币的妙用，还有多种版本的解释：有人说是姑娘们去赴乏味约会时，结束后可以从鞋里掏出零钱用来在路边搭便车回家；有人说是为了祈求好运；还有人说是用来纪念自己的生日……但说到底，人们也不是为了装零钱才去穿 Weejuns。重要的是闪亮的硬币本身在鞋面上的存在感。“常春藤风格”盛行的 1960 年代早期，打一个公共电话的收费已涨至 10 美分，有些富有经济头脑的年轻绅士就用 10 美分硬币取而代之，但也有人仍旧穿着 2 美分走路。
　　近几年，Tommy Hilfiger 每季都推出复刻版 Weejuns 便士乐福鞋，忠于 Bass 原版鞋型的同时，就在小小的（ 菱形小窗口）里面不断翻花样，有的鞋款自带一枚一美分硬币，有的则透出一小块 Tommy Hilfiger 的经典花纹布料。

　　从休闲鞋到奢侈品
　　
　　在 Bass Weejuns 问世 27 年之后，第二双里程碑式的乐福鞋才姗姗来迟，它就是意大利品牌 Gucci 的马衔扣乐福鞋（Horsebit Loafers)。
　　1953 年，Gucci 在纽约开设了第一间美国办事处，家族成员很快注意到了乐福鞋在美国是这么风靡。于是，他们将意大利产的优质鞋线用于缝线，又从意大利历史悠久的马鞍制造工艺里“ 借”来小块金属衔扣装饰在鞋面上，以马术的贵气取代了硬币的家常感。最重要的是，他们使用了高级感十足的锃亮黑色皮革。要知道在此前很长一段时间里，作为休闲鞋的乐福鞋都是棕色的。离开大学校园之后，男性只能在非正式场合穿上它们，女性也大多会选择鞋跟较高的款式。
　　Gucci 赋予乐福鞋可登大雅之堂的新面貌，搭配上正装，出席商务聚会也游刃有余。初出校园的高材生们到华尔街或律师事务所报到，看到上司和年长同事脚蹬 Gucci，艳羡之余，不免也勾起对校园时代的 Weejuns 的怀念之情，于是也迅速将马衔扣乐福鞋买回家。在 1970 年代，它们成为美国金融界精英必备的“ 制服鞋”。1980 年代初，《上流社会青年指南》（The Official Sloane Ranger Handbook）的作者彼得?约克（Peter York）将 Gucci 乐福鞋视为进入上流社会最基本的身份标签。1989 年，时尚作家科林?迈克道威尔（Colin McDowell）则在其著作《鞋的时尚与幻想》 中把 Gucci 乐福鞋描述为20世纪最著名的身份象征。
　　与 Weejuns 一样，Gucci 乐福鞋也积累了一大批明星拥趸。在好莱坞，克拉克?盖博、约翰?韦恩和弗雷德?阿尔斯泰等男影星经常穿着它出入片场；1979 年，达斯汀?霍夫曼曾穿着它出现在电影《克莱默夫妇》中；少女时期的朱迪?福斯特喜欢穿着它玩滑板；在法国影星阿兰?德龙与“ 茜茜公主”罗密?施奈德（Romy Schneider）的甜蜜旧照上，也时常出现它们的身影；与 Weejuns 不同的是，Gucci 乐福鞋更时髦矜贵，可谓乐福鞋中的奢侈品。在加拿大，甚至一度被视为一种特权象征。1987 年，加拿大前总理布莱恩?穆罗尼（Brian Mulroney）曾被媒体抖出他拥有 50 双 Gucci 乐福鞋，以今天的物价来计算，那就相当于 25000 美元。反对党拿住这个把柄，说它们割断了总理与普通选民交流的纽带—这个时髦的政治丑闻被称为“Gucci 门”。即使在今天，如果你向加拿大人提起穆罗尼的名字，他们还会想起，是那些奢华的乐福鞋曝光了前总理妄自尊大的性格缺陷。
　　这只是一段意外小插曲。总体来说，乐福鞋享有完美无瑕的名誉，既拥有耀眼的光环，又富有亲和力。它们的风格包容性极强，穿着者不论对时尚敏锐还是迟钝，都能感觉自在满足。今年恰逢马衔扣乐福鞋诞生 60 周年，Gucci 适时推出一个限量珍藏系列，以 1953 年经典鞋款为基础，在色彩和材质上玩新花样：鲜艳的漆皮、绒面革、稀有动物皮，乃至印花帆布和铆钉装饰。
　　在鞋的世界里，乐福鞋现在已经发展成一个超级大家族。但是鉴于它们互相之间并非一脉相承，也许用“ 集团”来形容会更恰当。以 Tod’s 豆豆鞋为代表的开车鞋、以 Tom’s 为代表的帆布鞋（Chanel 本季也推出类似款式）、美式帆船鞋、鞋面无任何装饰的威尼斯鞋、天鹅绒便鞋( 也可以是任何材质，比如 Celine 本季推出的黑白拼色漆皮款)，甚至是鞋面只比芭蕾鞋长出几公分的各类女式平底鞋……总之，但凡无系带绑带的低帮船鞋，统统可以称之为乐福鞋。一方面，许多品牌都有自己的经典乐福鞋款，每季稍作修改，保持畅销；另一方面，设计师们又乐此不疲地改造乐福鞋：在鞋面上镶嵌莱茵石，给鞋底安上防水台……当高跟鞋与乐福鞋也开始频繁串门时，“懒人鞋”这个别称也就变得不合时宜了。
　　如今，再回过头去看看当年的休闲鞋 Bass Weejuns，着实显得正儿八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