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旅游、住宿、购物……做什么都刷一下,信用卡渐已成为很多人生活的必需品。仅去年,我国就新发信用卡5500万张,累计发卡2.85亿张。然而,繁荣的背后,却是愈演愈烈的非法套现之风,不仅影响个人信用,还严重威胁正常的金融秩序,乃至社会稳定。
在物欲横流的城市,很多人手持一张甚至多张信用卡,以体验超前消费带来的快感。但事实上,看不到现金的消费,更容易令人放松警惕,而一旦深陷其中,也就根本无法自拔。
越陷越深如毒瘾
日前,54岁的三门人卢秀峰,站在杭州市下城区法院的被告席上,神情落寞。
一切对他来说,仿佛做梦一般,但遗憾的是,这并非是梦。这位读过大学、长相斯文的中年男人,在欲望面前迷失了自己,恶意透支信用卡151万余元,被抓时身上仅剩100元。
事情要从3年前说起。2008年8月,无业的卢秀峰一心想找“来钱快”的门道,便花钱做了两套假房产证,假证上的房产都是杭州市中心的高档住宅,市值估价约640万元。
从2008年8月22日至2009年12月24日,他使用本人身份证、虚假房产证等资料,先后到7家银行成功申领信用卡各1张,其中两张白金信用卡透支额度高达70万元和40万元。为成功申领高透支额度的信用卡,他会拿着申领到的高透支额度信用卡或者信用卡账单,提供给其他银行作为其资产及信用参考。
信用卡开通后,卢秀峰就用刷卡消费、现金取款等方式疯狂透支使用。前几次,他有些“缩手缩脚”,但很快就变得淡定,甚至像吸毒一样有了“刷瘾”,大肆挥霍。从他刷卡消费的其中一家银行的记录来看,最频繁时一天竟刷了8次,消费总金额约28万元,甚至去超市买20元的商品也刷卡。最初的一年多时间,他陆续还过银行一些钱,但实际上是拆东墙补西墙,取一个银行信用卡的钱还另一个银行信用卡的欠款。
然而,这样的“墙洞”,只会越来越大,直到成为再也无法弥补的“黑洞”。去年4月,7张信用卡陆续被“刷爆”,银行催款的电话、短信和挂号信接连不断,甚至还有人上门催收。刚开始,他还以出国、去外地要债等理由搪塞,并承诺在一周或半个月内还款,后来发现再也无法搪塞,便选择“消失”。各大银行急忙报警,他很快成为警方网上追逃对象。
今年3月1日凌晨,卢秀峰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被民警抓获。此时,他身上只剩100元钱及5张信用卡。5月,他因涉嫌信用卡诈骗罪被杭州市下城区检察院批捕。检察机关指控,2008年8月至2009年12月期间,卢秀峰持7张信用卡以刷卡消费、现金取款等方式透支使用,共计人民币1513164.13元。
无中生有太疯狂
拿信用卡套现的人,有的是个人挥霍,有的用于投资生意。套现的人多了,“套现中介”应运而生。他们打着“免息贷款”、“快速贷款”的幌子,通过各种广告诱惑持卡人套现。
杭州警方最近公布了一组令人揪心的数据:今年5月以来,杭州警方陆续破了POS机套现案30余起,抓获涉嫌POS机套现非法经营人员40余名,捣毁窝点20余个,缴获作案机具60余台,查获案值高达1亿元。
今年4月,杭州市石桥派出所民警在巡逻途中发现一名可疑男子。此人衣服和鞋子都是名牌,有两部高档手机,自称姓唐,江西人。民警在唐某身上发现5张不同银行的信用卡,又在其住处发现60余张信用卡。唐某无法说清信用卡的来源和用途。接着,民警又在文三路抓获唐某的同伙王某,缴获10余台POS机。他们承认,去年以来,从事非法套现涉及金额2000余万元。他们大多通过网上招揽生意,一般按照套现者2%的比例来收取服务费,非法获利近40万元。
信用卡套现的本质,是通过欺骗方式将信用卡内的授信额度直接转化为现金套取出来,具有巨大的社会危害性。对金融机构来说,信用卡套现带来巨大的信贷风险;而对社会来说,信用卡套现会滋生地下金融活动,并容易和其他犯罪结合在一起,严重威胁社会正常秩序。在有些地方,信用卡套现等不法行为甚至已演变为黑社会犯罪、地下钱庄操盘和洗钱犯罪等多种不法活动的工具,还经常和其他信用卡犯罪结合在一起,成为骗领卡、冒用卡、伪卡等犯罪行为人快速攫取他人银行卡资金的重要途径,社会危害性呈现出叠加、递增、放大的后果。而在百度上输入“信用卡套现”,会跳出两百万个网页,其中有关提供信用卡提现服务的信息不在少数。
33岁的苍南人项方造就是如此。2009年10月,项方造到银行开通一张信用卡,信用额度为两万元。因他经常刷卡消费,都有借有还,信用记录良好。2010年8月,经他申请,银行将其信用卡的透支额度提升为5万元。而事实上,此时的他已染上毒瘾和赌博,入不敷出,银行对此却一无所知。于是,这张信用卡成了他的“救命稻草”:去年7月至8月,他先后通过龙港、钱库等地POS机多次刷卡套现共计4.9万元。
“刷出来的钱,都被我赌博、吸毒花光了。”项方造说,同年8月底,他腿部骨折,暂时失去工作能力,再加上医药费花销,彻底无力偿还透支款。加上他伤好出院后,又因犯毒瘾难以自制,被家人送进戒毒所强制戒毒。由此,银行认为项方造的行为属于恶意透支,于今年4月底报警。5月,苍南检察院以涉嫌信用卡诈骗罪对项方造批捕,他也成为苍南首个因信用卡套现被追究刑责的人。
“对个人来说,信用卡套现会导致持卡人处于高度负债状态,一旦陷入"以卡养卡"、"以债养债"的恶性循环,接踵而来的不仅是经济悲剧,很可能是家破人亡的社会惨剧,从而严重威胁社会的安定与和谐。”杭州市公安局经侦支队相关负责人表示。
恶梦醒来是早晨
中国银行业协会今年5月发布的数据显示,2011年,我国新发信用卡5500万张,累计发卡2.85亿张,同比增长24.3%。这意味着,全国平均每5人就有1人拥有1张信用卡。
“这些年,国内发卡机构激增,各家银行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信用卡准入门槛,其后果便体现在越来越多发的信用卡套现案件上。这其实是银行自酿的苦果。”一位业内人士直言不讳地说,部分银行信用卡发放较为混乱,在信用卡办理时对申请人身份、收入情况把关不严,导致一些人很轻易地提高信用额度、恶意透支,甚至衍生刷卡套现融资的不法群体。如有的银行,根本不顾学生没有收入来源、自制力差的实际情况,在校园推销信用卡,结果经常导致一些学生无力偿还透支款。
事实上,银行也知道这种风险,但为了利益,仍放任自流。因为,按照《中国银联入网机构银行卡跨行交易收益分配办法》,商户使用POS机交易要手续费,由发卡行提供POS机、收单机构(即收单方)和银联共享,一般按7:2:1的比例分成,发卡行占大头。一些银行就大肆扩占信用卡市场份额,放宽POS机商户资质审核,扩张POS机阵地,结果推波助澜,形成更可怕的恶性循环。
临海有个案例就很典型。今年5月,临海警方破获一起特大家族式POS机刷卡套现犯罪团伙案,目前已有12名团伙成员到案。曾在临海农村信用联社工作的首犯卢威,就是从2009年开始利用这一漏洞,疯狂注册“皮包公司”,先后申领了14台POS机。仅去年4月初至今年4月初,就非法套现金额达1.2亿元。在台州警方侦办的同类案件中,该案数额最大。
从银行到持卡人的种种乱象,究其根源主要是监管缺失。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金融科技研究中心主任潘辛平认为,不能将银行本应做好的风险控制工作推到持卡人头上。在美国,只要持卡人没有签字,被盗用的金额就由商户和银行承担,但在中国,监管机构没有这样的规定,老百姓的信息被盗用申请了信用卡,银行还是只管追究被盗用者的责任。如果监管机构对信用卡各方的关系进行完整细致的规范,各方法规配套齐全,银行方面自然会提高风险意识。
专家还指出,信用卡是一种大众化的支付工具,流通范围广、环节多,任何环节出现问题,都有可能给发卡机构、特约商户和持卡人增加经济损失的风险,或者造成信用损失。从长远来看,信用卡的正常使用,是构建我国信用体系的重要一环,也是维持正常金融秩序的重要一环。为此,应健全完善个人信用制度,尽快建立社会信用体系,从源头上减少信用卡套现现象。
据了解,人民银行正在研究将持卡人套现行为记入“个人信用信息基础数据库”相关事宜,届时非法套现的不良行为将可能被记入个人征信系统,直接影响个人信用报告。央行有关负责人表示:“一旦持卡人的套现行为被发现并列入信用报告"黑名单",会严重影响其信用记录,将承担个人信用缺失的法律风险,今后向银行借贷资金也将非常困难。”
专家观点
中央财经大学银行业研究中心主任郭田勇教授:尽管信用卡在中国有了长足发展,但我国持卡率还比较低。随着国家消费政策不断调整到位,信用卡的市场空间将非常大,所以持卡人拥有规模仍然要上。但在上规模的同时,必须精耕细作,要对客户进行认真的甄别和筛选,不能再采取漫天撒网的发展方式。